“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我还好。”易辰收起玩笑的神色,郑重道。
武教头拍拍他的肩,又问:“你那边到底怎么了?能否说来听听?我们这边一直是流言满天飞,谁也没个准信儿,都说你杀了人,被送官了,可是就我那天在望江楼里看到的一切,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叶郡守和东平书院肯定会全力回护你,又怎会让你身陷囹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事情有点小复杂。”易辰苦笑一声,摇头道:“我这回惹的人也不是简单人物,所以他们要回护,也没那么容易。”
“什么?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武叔别急,我慢慢跟你说。”易辰喝了口水,开始讲述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口才,就不用提了,原本很复杂,牵扯到各方博弈的事情经他的嘴巴一说,顿时变得清清楚楚,非常容易理解。
即使武教头一向不是什么智商型人才,也完全明白了他之前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
“妈的!一帮畜.生!”坚固的方桌被一只巴掌直接拍碎,暴怒的武教头愤而出手,完全忘了控制力道。
“咳……”易辰看了看脚下的碎片,一脸无奈道:“武叔,虽然我很不想说,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一下,这是在你家。”
“我知道!不就是一张破桌子么,老子早就想换了!”武教头兀自怒气冲冲。
“好吧……可现在是深夜,您还是克制一下的好。”
“克制个毛!你贴在我家墙上的是什么?难道不是静音符么?当老子眼瞎?”
“靠,这都被您发现了,厉害厉害。”
“少来,一开始我确实没察觉你的行踪,但从你进屋到现在,我俩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这要再发现不了,我不成傻瓜了?”
“哈。”易辰笑了笑,又道:“武叔你也别太上火,事情就这么地了,我们再怎么愤怒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搜集材料罪证,跟他青河谷干到底!”
“您想怎么干?”
“要我说,你也别指望那个什么叶郡守了,直接去青澜省署告状,请刺史大人为你主持公道。毕竟你是本届科试的三科榜首,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有资格上告。再说这件事你又没做错,他们凭什么如此对你?若不分个青红皂白,天理何在?法度何在?”
易辰静静听完,不禁笑道:“我是无所谓,但若王叔在此,一定不会同意您的计划。”
“哦?为何?”
“因为没用。”易辰收起玩笑的神色,一脸认真道:“自从叶家那位小姐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指望这些官府中人是没用的,他们只会权衡利害,计算得失,你跟他们说什么是非对错,岂不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武叔,我能找到刺史大人,青河谷的人自然也能,而且他们手上有真金白银,向来不知节俭和节操为何物,至于那位刺史大人,我是不太了解,敢问您跟他很熟么?”
“不熟。”武教头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要是熟的话,老子也不会蜗居在此。”
“这就对了嘛,寄希望于他人的品性节操,原本就是世上最不靠谱的事,我可不会把身家性命赌在这上面。”
“那也未必,依我看,这次你遇上的那位主考官就不错,他姓什么来着?是姓洪吗?”
“对,可是像洪大人那样一心公正,不趋炎附势的好官,打着灯笼也难找,我既然碰上了一个,估计短期内不可能再碰上第二个了吧?若有此等运气,我还读什么书,直接去赌坊赚个痛快啊,岂不胜过十年寒窗苦?”
“唔……说的也是。”武教头听到这里,不得不点头承认此话在理,“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继续在外面亡命天涯吗?”
“目前来看,只能如此了。”易辰双手一摊,苦笑道:“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所以还请你们谅解。”
“我是无所谓。”武教头耸耸肩,又道:“只是你娘那边,恐怕说不过去,若是让她知道你在外面饱受颠沛流离之苦,肯定又要伤心了。”
“嗯……”提到母亲,易辰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武叔,我回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儿,我准备把我娘迁走,先送去别地儿居住,免得受青河谷之人的骚扰,你看如何?”
“我看行,只是迁去哪里,还需好好考量一下,等明天吧,明天我把老王和老周都叫来,好好商议一番,再做决定。这件事你就不要出面操心了,我们自会代你操办妥当。”
“那我就先谢谢武叔了。”易辰说着就要叩拜。
“别。”武教头急忙扶住了他,“别给老子来这一套,你一个人在外面,可要万事小心,别再惹是生非了。”
“这个恐怕有点难。”易辰嘴角一扯,淡淡道:“武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什么性格,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也对。”武教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小子一向就是飞扬跳脱的人,以前本事不够时,尚能压制自己的性子,不行冲动之事,如今本事大了,便再也受不了憋屈,这次的事,你若能忍,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对。”易辰微微一笑,昂然道:“我的原则一向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要是谁不把我当回事儿,觉得我善良可欺,那就大大的错了。青河谷……哼,大家走着瞧!”
“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啊!”武教头从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苗头,不禁大为担心。
“放心吧武叔,我不是鲁莽之人,虽然下定决心要跟青河谷作对,但方式上一定会注意,你们就不要操心了,照顾好我娘,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将来我洗刷冤名之时,必有重谢!”
“咳,你个臭小子,还说这种话,什么谢不谢的,我们难道还指望这个?”武教头一边笑骂,一边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易辰摸着脑袋笑了笑,又道:“武叔,今天就不说那么多了,我还有事,青筠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回头我再来带她走。”
“行,你忙你的去吧,注意安全。”武教头满口答应,也不问他究竟是什么事。
易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少爷!”青筠安静了半天,此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一张精致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焦虑与担忧。
“怎么了?”易辰笑着摸摸她的头,“怕我不在,晚上睡不着么?没关系的,这不是还有武叔在么,他这么凶神恶煞,坏人不敢来的。~”
“嗯哼!”武教头假装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
可惜青筠完全不吃这一套,两只小手抓紧了他的胳膊,急切道:“少爷你别走好吗,都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干什么?莫非……”
“这个嘛……”易辰头皮一麻,心道难不成自己的伪装技艺还未成熟,现在这模样儿看上去就像是要出去干一票的么?
“少爷,你别出去了好吗,求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个时间出去是要做什么,但肯定是很危险的事对不对?若在以前,我不会多嘴的,可是现在……”
“好了!”易辰不得不打断她,又抓起她的小手,安慰道:“你放心,我晚点一定回来,咱们拉勾好不好?”
“嗯!”青筠使劲点了点头,认真地跟他拉完勾才放他走。
看着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小鬼头,武教头不禁叹了口气。
说句老实话,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可惜天意弄人,竟让他们沦落至此,真是令人唏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了口:“要不,今晚你先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办?”
“不行。”易辰一脸坚决地摇了摇头。
若在平时,他当然不会拒绝两个至亲之人的请求,不过今夜实在没空,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那位脑满肠肥的安少爷,还有他的混.帐表叔,看起来都不像是有耐心的人,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
易辰决心把麻烦扼杀在摇篮中!
如此,才不会把母亲置于危险的境地,被动地等着别人出手然后解救——那样变数太多,谁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搞定武教头和青筠之后,这货便出了门,只见他从葫芦中摸出一方黑巾,仔细地系在脸上,然后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他一走远,武教头便拍拍青筠,找她说话,问她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青筠对武叔的信任度还是挺高的,当即有什么说什么,全部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遍。
“你说什么?砸门?”武教头眉头一皱,“还有这种事?那后来呢?”
“后来是周家小哥帮忙解了围,把王小四他们教训了一顿。”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家少爷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露面或者出手?”
“那倒没有,只是午时以后他便把我丢下,独自一人出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这样。”武教头皱眉沉吟半晌,忽然起身道:“你好好呆在我家别乱跑,我出去一趟。”言罢匆匆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