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压力之下,崔谷主淡淡道:“凌仙子此言差矣,我刚才的话,并未针对谁,如果你一定要刻意曲解,恐怕不太合适吧?”
“嗯。”清冷声音顿了顿,又道:“最好是这样,否则这件事咱们必须当面说清楚。”
“凌仙子想怎么说?”
“简单,如果你想讨论对错,分清罪责,我奉陪,如果你无意追究,我现在就走。”
崔谷主考虑了一下,回道:“那就请仙子自便。”
“好。”清冷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朝着下方道:“还不走?”
“马上马上。”朝颜面色一僵,看向易辰,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转身匆忙走人。
半空中那柄乌鞘三尺剑也重新化为一道清光,骤然返回。
这位boss一走,场中局势登时变得有些微妙。
原本咄咄逼人的崔谷主,在受了一番打击之后,也不好意思再放什么嚣张言论,否则一张老脸真是被打得啪啪响。
反观吴监院,语气可就轻松多了,甚至还带着一些调侃的味道:“崔谷主,事不宜迟,既然你要找人为你的弟子偿命,那你可要抓紧了,否则越拖下去,前来提人的恐怕会越来越多哦。~”
言罢,他还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洪大人立刻会意,当即板着脸道:“大虎,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来!”
“是。”场中的张大虎弯腰朝洪大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又拍拍易辰的肩,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人。
于是乎,场中便只剩下易辰、袁博、黄鑫、青筠和叶瑾兰。
“你也是。”叶郡守跟着开了口,“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无端卷进这种风波里?还不速速回来!”
“是……”叶瑾兰素来乖巧,此时虽然有些担心易辰的处境,但父亲的意思她也不敢违逆,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这些人,青筠和易辰属于绑定状态,黄鑫和袁博都已经是东平书院的入学新生,不论如何,吴监院都会袒护他们到底,否则也没必要跳出来发声。
老实说,七个人中一下子走了三个,崔谷主这张老脸算是丢了个精光。
先前说什么“只要有人动了我青河谷的弟子,我就要他偿命”,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句屁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若在往常,崔谷主定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他青河谷是何等威名,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硬挺下去,毕竟人都是要脸的,如果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要强行出手,那么无论输赢,都不可能起到维护青河谷尊严的效果了。
罢罢罢,今日暂且给东平书院一个面子,此事要解决,并不急于一时,等回去之后好好合计合计,再上门找场子不迟。
想到这里,崔谷主便冷笑一声,放了两句场面话,大概意思就是:算啦,我青河谷大人有大量,今天就先不追究了,你们不是要公平公正么?行,我给叶郡守一个面子,人你们带走吧,等到开审之时,咱们再好好评评理。
如此结果,吴监院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当场就答应了。
叶郡守和洪大人也都松了口气,既然老家伙肯作出让步,那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不能再奢求更多,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随着谈判结束,天上的黑云和青霞相继散去,露出了朗朗晴空。
此时约摸上午九点,一轮红日正冉冉上升,阳光静静洒下,和煦而温暖。
叶郡守带着手下兵差,将易辰一干人等全部押往府衙,听监候审。
当然啦,这也就是走个程序而已,真到了府衙中,根本连堂都不升,直接就把人给放了。
易辰呢,也没傻到直接回去,今天这个事儿,很明显是经过多方努力,最终才换来这么个结果,如果不知好歹,连一声谢谢都不会说的话,那未免也太不识趣了。
他找到叶郡守所在的内堂,跟外面值守的衙差说了一声,要求见叶大人。
衙差还未来得及通报,就听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这还求见什么?快进来吧,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差人去找你呢。”
易辰微微一笑,抬腿进了内堂。
这里空间甚大,装饰得富丽堂皇,看来叶大人平素为官,并不十分清廉。
当然啦,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看看就好,犯不着多嘴。
“你来啦?”叶郡守一看见他,脸就板了起来,“嘿,好小子,你可真会惹事,平时安安稳稳的,一出事,就是这种惊天大事,真有你的。”
“叶兄。”洪大人忍不住插了句嘴,“什么惊天大事,哪有那么夸张,你别吓坏了孩子。”
“我?夸张?”叶郡守哑然失笑,“好好好,是我胡言乱语了,你的得意门生,还是交给你自己好生管教吧,我不插嘴了。”
“别别别。”洪大人立刻咧开嘴,笑道:“叶兄别在意嘛,我也是就事论事,不存在什么偏袒之心。”
“切,这还不偏袒呢?”叶郡守翻翻白眼,对此嗤之以鼻,“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哈。”洪大人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道:“叶兄,此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正好我今天不走,咱们不妨好好商议商议。”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咱们又不做什么亏心事,还需要合计?他青河谷也说了,要公平公正,那咱们就给他公平,究竟谁对谁错,公堂之上自有清白。”
“嗯。”洪大人点点头,又看向易辰道:“小子,你也真能惹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惹上青河谷了呢?难道你忘了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没有。”易辰拱了拱手,朗声道:“大人的教诲,学生岂敢忘记片刻?只是那崔大小姐咄咄逼人,我也是没有办法。”
“嗯,这个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不过当时事态紧急,也没工夫了解清楚,现在正好有空,你且细细说来,让我和叶大人分析分析。”
“好。”易辰当即将整件事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他有文试第一的头脑,口才也非常好,述说这种亲身经历的事情,自然是绘声绘色,生动之极。
两位大人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原本不太了解的一些细节,至此终于清楚明白。
老实说,易辰并没有做错什么,像崔心妤这样一向刁蛮任性的宗门大小姐,谁碰上了都一肚子气,区别只是敢惹不敢惹而已。
以往,真的没人敢开这个头,不过这一次,崔大小姐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居然撞到了易辰手里……
或者说得再准确一些,是撞到了朝颜小姑奶奶手里。
这位姑奶奶向来直率,性格又有些泼辣,碰上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忍的,于是冲突在所难免。
在青澜行省这片地头上,别人或许不敢招惹你青河谷的崔大小姐,但在东流宫的门人看来,青河谷算什么东西?有什么碰不得的?
既然你敢在我面前跳啊跳的,就别怪我出手替你爹教育你!
而易辰呢,在这起事件中,顶多算是帮凶而已,冷桐被杀,虽然跟他的那道冰棘乱刃符有很大关系,但别忘了直接出手的人可是朝颜,只要细心遮掩一下,便很难赖到他头上。
综上所述,这个事儿其实不算什么“惊天大事”,青河谷虽然嚣张霸道,能量很大,但易辰这边也不是孤家寡人,有东流宫和东平书院这两大巨头在前面顶着,青河谷想绕过去直接动他,也是基本不可能的。
当然啦,这并不代表此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青河谷毕竟是大宗门,不会平白吃这么一个大亏而毫无表示。
今天选择退让,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至于到底是什么“动作”,叶郡守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
反正,青河谷的报复一定是很疯狂的,这一点无需置疑。
易辰就算死罪可免,大大小小的活罪总是逃不了要受一遭的。
想到这里,叶郡守不禁叹了口气,看向洪大人道:“老弟,你这回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怎么?”洪大人眉头一皱,“莫非以叶兄的能量,还不能摆平此事?”
“摆平?呵呵,摆平谈何容易?你在这边呆的时间少,不了解情况,青河谷到底有多大能耐,你也不清楚,我这么说吧,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走,咱们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且是不轻的代价,才能勉强让此事过去,至于这小子——”
他转头看向易辰,续道:“他能不能挺得过去,我就不知道了,希望他能看开些吧。”
洪大人闻言,不禁变了脸色;“叶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话有些模糊,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没法具体了。”叶郡守摆摆手,又道:“我又不是那个崔谷主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先等吧,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派人跟我联络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