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贺岁,在强行延缓了丧尸化,又开始缓慢地表露出丧尸的外貌特征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么明显的瘦脱形的症状。
他们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丧尸化。
是因为他们是实验体。
盛娇看到一群半死不活的实验体中蜷缩着,身体几乎没有起伏的两个孩子,手指攥紧,指节都泛了白。
这么晚了也一直在关注直播,张平他们甚至还在冒着可能会吸引来丧尸的风险的观众也出离地愤怒了。
他们是人类!不是被豢养的畜生!
被丧尸这样吃人的怪物给侵占了家园,赶到了角落还不够,现在还要变成同类的实验体,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看他们划开自己的肚子研究怎么让他们活得更久吗!
这一刻,不管是有没有亲人变成感染者,对收治所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了解的普通人都怒而骂出了声。
那个靠着狼吞虎咽,在几秒钟之内就把面包吃了下去,立刻站起来干活,只是为了将来也给主播打赏,请主播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妹妹的少年也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直播镜头里那两个堆在角落里的孩子。
他们才六七岁,他们不是思维成熟,体力充沛的成年人,他们不知道如何自保,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父母丢弃在了冰冷的地上,被曾经喊过的叔叔阿姨拉着咬了好几口,就被他们当成了实验用的工具锁在这里。
他们凭什么?!
末世人类无法摆脱丧尸的穷追不舍,只能面对自己可能终有一日要成为丧尸腹中餐的命运也就罢了,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他们也跑了,没跑动,被咬了,被好心人送到了收治所,难道也没有资格活下来吗!
他们也才来到这个世界六七年啊,末世灾难不放过他们,连他们可以称之为长辈的人也不愿意放过他们。
这群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给他们一个活下去,一个体面死去的机会就那么难吗!
少年眼睛通红,其他人不说感同身受,但只要良知还没泯灭,都看不了这一幕。
连因为叶冰莹断了一条腿的男人,也握紧了拳,阴狠的眼神里满是愠怒。
他是残暴暴躁,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这群人不把其他人的命当命。
食人基地刚爆出来的时候有多少人看到了血迹都想吐,有多少人宁愿冒着被丧尸撕咬感染的风险,也想逃离基地,就为了不沦为餐桌上的食品。
男人看过喂过的流浪狗上午还在朝他摇尾巴,下午就只剩下半截身子,成了某些“爱狗人士”盘里的残羹冷炙。
也看过倦怠地躺在草丛上晒太阳的猫被轮胎反复碾压,最后成了血淋淋的尸体。
披着人皮的垃圾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了,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同胞也不放过。
也对,他们连对弱小的无辜生灵都能下手,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叶家也曾经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叶符还曾假惺惺地问过叶家和依附叶家的那些异能者的意见,最后毫无疑义,自然是全票反对。
叶家人虽然自私,可也知道现在这个世道,即使是二级异能者都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成为最终感染丧尸病毒的那个人。
这个决定牵涉到他们所有人,所以他们不敢赌。
叶符却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是有之前的承诺在,也不好说什么。
叶冰莹却为了这件事专门找到他这边来过,想让他出面说服一些人同意。
他和叶冰莹争辩,叶冰莹还咬着嘴唇说,可是那些研究人员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狗屁的未来!
人家愿意找医生是想活下去,就算知道自己要死了想为人类做贡献,他们也大可找官方的医疗站提出自己的要求,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贪心不足的世家组织?
叶家有什么值得末世人类依赖,值得末世人类相信的?
叶家不会有统治基地的野心吗?
他就是叶家人,所以再清楚不过,这种拿感染者当实验体的先河一旦开了,普通人,异能者被当作是实验工具的让步就不远了。
叶家研究人体实验也绝不可能是为了什么狗屁的未来。
他们只会为了自己。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无私,真的找到感染者的时候,就不该趁他们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就注射各种成分作用都不明确的提取试剂,更不该一边告诉他们丧尸化是可以逆转的,一边把丧尸身上提取下来的皮肉组织移植到他们身上。
丧尸化是不可逆转。
但是没有丧尸化的人类,终究还是人类。
他们不知道怎么说好的治疗就变成了实验,更不知道他们安慰着家人等病情缓解了,他们就能出去了,却成了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他们没有最后一面了。
基地民众的情绪都空前愤怒了,男人甚至想现在就拿着武器去把收治所的废墟再掀一遍,却听到外面响起了什么声音。
男人拖着残腿到窗边看了一眼,却发现收治所的方向突然亮起了刺眼的光。
守着张平他们,一直在警惕有没有丧尸的异能者们也是神色微变,还没围过去,就看到高大的卡车上走下来身着制服的部队人员。
他们佩戴着武器,脸色坚毅。
绿色卡车的车灯划破了浓重的夜色,将掩埋在这片废墟之下的血腥和残酷揭开一角。
却用温暖的橙光安抚住了这片土地下的亡灵。
带队的男人语气冷凝:“请允许我们和你们一起行动。”
他看向张平身后神色沉默的人们,心中的震动,不比在接到老将军支援群众的命令时少。
“我们一定可以从废墟上,重建我们的文明。”
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希望。
张平喉间艰涩,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旁有人拍了他一下,因为他第一个选择相信了盛娇,改变了亲人的命运,所以他们习惯性地让张平来做这个决定。
虽然这个决定本身其实早应该有答案。
男人的视线落在张平身上。
张平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可能还有很多工作。”
“辛苦你们了。”
男人双腿笔直,给张平敬了个军礼,然后很快有更多人从卡车上下来,行动迅速,而且整齐划一地加入了张平他们当中。
黑夜中的光,一如既往地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