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小十拖着病体,北上大都求医,半路上却遇到了张名鉴两人。后来,这张名鉴又劫走了王小十。拖着他的病体好一通折腾,险些要了王小十的命。如此算来,两人当是“仇人”才对。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王小十的眼睛虽未红,可他的拳头却是攥的紧紧的。
刘伯温就在隔壁,而王小十独守着屋门,张名鉴纵然想跑都没有办法。王小十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将军是打算敞着门把话说清楚吗?”张名鉴颇有几分有恃无恐之态。王小十就要教训他一下。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聊的。”王小十动手,便要将张名鉴扔出去。
“赵先生呢?”就在王小十的手将要抓在他衣襟上时,张名鉴突然道:“若是赵先生想与你谈一谈呢?”
王小十的身子戛然而止。虽然,他心里仍旧很想揍上这张名鉴一拳,可他更想要知道那赵老头子说了些什么。“有屁快放!”王小十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慢说是王小十与张名鉴本有旧怨,即便是白莲教的其他人,王小十也不会好言相对。
张名鉴心里或许知道,王小十不愿多见他,所以也不过多废话。“赵先生让我告诉王将军,而今察罕帖木儿就在开封城中,你要在三天之内寻到机会,将其杀了。”
“三天?你没有听错吧?”
“当然没有。”
“那或者,就是他姓赵的说错了。”
“绝不会!”张名鉴道:“他是绝对不会错的。”
王小十道:“你们都认为,三天之内就能取了察罕帖木儿的人头吗?你们未免太高看我了。”
“旁人或许不能,但你是王小十。”
王小十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有时候,似这样的恭维话听的多了,是会死人的。“可以!”王小十竟答应了下来。“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要见赵老头子!”王小十道:“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我只有见到他才能清楚。你若做不了主,就把这话传给他。同样是三天!”这下子,轮到王小十逼迫张名鉴了。而且,还为自己多争取出了三天的时间。
“好!”张名鉴要走。
“我送你吧!”王小十脸上“热情”的一笑。
“不劳王将军。”
“还是让我送你吧!”王小十上前抓向了张名鉴的衣襟。而其伸手阻拦,王小十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手托起他的腰带,将之整个人横举起来,大力扔向了门外。“滚!”
将张名鉴扔了出去,又大骂了一声“滚”,王小十心里这个痛快啊!好似这连日来被白莲教威胁的一口恶气都出了个干净,进而周身一阵舒爽。
反观张名鉴,被王小十如此粗暴的请了出来,却并未显得太过尴尬,不过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离开了。在离开前,他还好整以暇的冲着王小十拱了拱手,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刚刚的粗鲁。
如此,王小十当知道,这张名鉴其人不简单。无论一个多么平凡的人,只要他能做到这般的宠辱不惊,便不是寻常之辈。
这个张名鉴,日后绝非寄人篱下之辈。当然,首先他要能够活到那一天。而今,张名鉴数敌不少。现在却又多了一个王小十!
送走了张名鉴,王小十来到刘伯温这间房中,与之商议。
刘伯温道:“小十,切莫大意。这客栈内外,必然都是白莲教的人。或许,就连引我们到此的那帮小乞丐,都是明教的人。”
白莲教教众,汇集三教九流,势力不可谓不大。当然,其中多是如那些小乞丐一样,不过是随便加入了一个组织,好混口饭吃。这些人,或许并无太多的战力,但若是做个眼线还是足够的。否则,张明鉴如何会找上来?
“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王小十问。
“不需要。静等他们的消息就好。”
开封城中,百业萧条之下,自有一番欢悦。这个世界上,纵使饥民遍地、哀鸿四野,却也仍旧有这么一部分人。他们不需劳动,亦不用经商坐贾,却可以坐拥这世上最好的享受。这岂非是天下间最大的不公?
人世间,又到哪里去寻那么多公平呢?街上的小乞丐能得到公平吗?若这世间真的有公平二字,为什么他会在这酒楼外伸着手乞讨,而不是在酒楼里闻听丝竹之音呢?
当然,这丝竹之音也已飘荡在了街上。只不过这美妙的乐声一到了街上,便失去了“味道”。
“叮!”一锭银子掉在了小乞丐的饭碗里,险些将小乞丐唯一的“家当”给砸碎了。
小乞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脏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更花了。银子握在手里冰凉,可心却是热的。仿佛春天已过,迈入了炎炎的夏日。他的手心以被汗水湿透,生怕这银子被人要回去。
许久,他才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面前之人他不认得。城中每日行人甚多,他哪能够一一记得。不过从今日之后,只怕小乞丐心里会永远记住这个人。因为只有他,才会出手如此大方。
酒楼里欢歌畅饮的贵公子出手同样大方。但他们的大方只对酒楼里陪酒的姑娘,却永远都不会大方在一个小乞丐的身上。所以他傻了,不知这人要作什么。
“这位、公子……”
“你读过书?”面前这公子问。他的装束很怪异,一身青袍,身后却背着一个长条的布口袋,不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听这小乞丐说话而猜出的。
“没有。”显然是他猜错了。
“那就好。”男子道:“你去帮我送一封信。”小乞丐不识字,他正好可以放心的将信交给他。
手拿着信,怀揣着银子,小乞丐脚下生风跑的飞快。看样子,自己也该快些动手才是!这男子想到。而后,他便进了这酒楼。一边向里走,他一边解下了身后背着的口袋,露出的是火红的红缨……
小乞丐跑的飞快,直跑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前数十蹬台阶,当是开封城中最大的一户人家。门上有匾,可小乞丐却认不得是什么字,可这却并不妨碍他将信递给门前的守卫。而后,就没有他的事了。
深宅大院,一封信如泥牛入海。一个时辰后,门里才见了动静。一队数十人的快马,奔袭向了来处。那小乞丐的来处。
原本热闹喧嚣的酒楼,而今是一片死寂,跳动的火焰格外欢快,血肉的焦糊令人作呕。
“快救火!看看酒楼里还有没有活人!”这么大的火势,慢说是活人,就是只老鼠也早已化为了灰烬。
“大公子,火势控制不住了。”
“再去调些人来。看今日这样子,又是厉若海所为。”近两年来,厉若海的名字,可是在北地扬名。他曾刺杀过元顺帝,虽未成功,却全身而退。而后,他知晓元顺帝身边的护卫严密,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改为刺杀朝廷重臣。尤其是那些,朝廷重臣家中,不学无数的子女。他非但是要杀光元人,更是要让他们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就像自己当年失去父母双亲一样。
这边忙着救火,而另一面,厉若海却是趁机混入到了帅府之中。
火势越来越大,似是照亮了整个开封城。王小十站在街上,火光让他的脸都觉得炽热。
光顾着抬头看的功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在了他的身上。
王小十身强力壮,纵然是个成年人撞上一下也不怕,倒是这个小小的身影,被撞的跌倒在了地上。王小十忙去扶起这个孩子,一瞧之下,这不就是今天为其领路的孩子吗?
“你怎么样?没事吧?”王小十去扶他。不知怎的,王小十很喜欢这孩子。“快起来看看,摔坏了没有。”
这孩子不说话,只顾得紧了紧破旧的衣襟,便忙着离开了。
“呵呵。”王小十笑了笑,也没在意。
这孩子跑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跑了一阵他停了下来。或许是这孩子跑的累了。
正当这时,他背后的一扇院门打开了,从里面露出面来的是一个姑娘。
“姐姐!”小乞丐喊道。
“是你啊!”那姑娘也认得他。
“你看我弄到了什么?”小乞丐裂开了自己的衣襟。一张油纸包裹的东西,透出阵阵的香气。“是一只烧鸡。我特地拿来给姐姐的。”
“姐姐不要。”那姑娘笑了。很好看。“你拿去和你的那些小兄弟们去吃吧。”
“他们还有。”小乞丐道:“平常都是姐姐接济我们,今天也让我给姐姐送些东西来。”
这姑娘落户开封城不过数月的功夫,邻里之人一户也没交下,却因为时常施舍,而与这小叫花子打上了交道。
“你在哪里弄到这些好吃的?”姑娘问。
小乞丐如实答道:“我今天遇见了一个怪人,背着个长条包袱的怪人。他让我给人去送了封信,就给了我一块银旮沓。好大一块的银旮沓。”那是他所见过最大的一块银旮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