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时间里,所剩下的只有等待。非但是陈友谅,王小十也更是等的心焦。他多么想早日完成任务,好结束这该死的日子。
半个月的功夫,若是快马疾驰,足够从江州到金陵打上一个来回。王小十掐指算着,想来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于是,他又出了门,想在街上去与丁普郎碰面。
江州城,而今却是已经熟悉的不能够再熟悉了。纵使闭着压惊,王小十也能找遍每一个巷子,甚至巷子口开着的每一家店铺,那特有的叫卖声他学起来都一字不差。
“你……”王小十笑了。“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小十哥!”
他与胡定邦已经有几年的功夫未见过了,若不是这趟的江州之行,只怕他们也无这般缘分。“该死,是张仁殿下!数年不见,殿下模样大变,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王小十的事,方孝孺也听说过,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昔日的王小十,竟会变的如此“面目全非”,全无往日的痕迹。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传言太过的夸张了呢。
“说来话长啊!”王小十道:“你怎么找来了?怎么没让丁普郎过来找我?”按照王小十所想,此番必然是朱元璋那里有了消息。
胡定邦道:“丁普郎?整个锦衣卫中哪里还有人指挥的动他呀!连纪纲统领的话他都不顾,独自跑到江州来了。”
“你说什么?”王小十到现在还不知丁普郎是私自前来。他原以为是纪纲派他过来,心底还将纪纲埋怨了一通。“不好!”王小十猜到了。“丁普郎私自来江州,肯定是要找陈友谅报仇的!”
经这么一提醒,胡定邦也明白了。“还是大殿下心思机敏。陈友谅杀了赵普胜,按照他的性子,必然会为师兄报仇啊!”
“不行,不能让丁普郎坏了大事!”
“哎!”胡定邦叫住了他。“小十哥,大帅给您传信了。在这里,我还要恭喜大殿下啊!”他一会儿大殿下,一会儿小十哥的,幸得旁边并无人注意到他们。
“有什么可恭喜的。等到事情成了,你们皆有封赏。”
“我不是说这个。”胡定邦道:“是大帅!大帅同意了和亲的事,让你安心在江州做驸马。”
“什么?”王小十这下真是被惊了一跳。
“没错。大帅同意了。而且大帅还吩咐说,要是大殿下能够做了陈友谅的驸马,那么将彻底赢得陈友谅的信任,对和兵之事大有好处。您明白了吧!”胡定邦道。
“这牺牲怕是大了些吧!”
胡定邦问:“那陈友谅的女儿长得丑陋?”
“也不是。实际上,我连见都没见过她。”封建礼教便是如此,多少新婚夫妻,在洞房花烛之际,才是他们初次相见。此番种种,在史上造就了多少悲情故事。
可换而言之,这样的礼教之下,新人之间彼此不得见面,却也是平添了几分神秘感。在盖头掀起的那一刹那,男女双方若是称心如意,岂非便是世间最为欣喜之事。
洞房花烛夜,之所以称为世间大喜之事,便是因为掺杂了这种未知的美好。
可王小十并不期盼这种美好。他身边、心中已经有了小羽,而且还是朱元璋亲自主婚。并且,和着如今王小十这淡然的性子,也并不羡慕那齐人之福。
“大帅怎么会同意了呢?小羽她……”
胡定邦道:“大帅说了,为了大计,大殿下应该应承这桩婚事。而且,尊夫人并非善妒之人,请大殿下不必顾虑。”
“可是……”王小十心底有多重顾虑。一则,他对不起小羽。再则,他也不愿意伤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的感情。
“这是呈递给陈友谅的信,小十哥收好,择日转交给陈友谅吧。”
“好!”两人随后各自分开。他们在这一处已经聊了许久,胡定邦装作卖货郎,而王小十则是扮作买东西的样子。而今,从胡定邦手里接过了信,他也该离开了。
看了看四下并无人注意,王小十快步走了。而胡定邦则是好整以暇的又挑起了扁担,走街串巷的叫卖、吆喝。
突然间巷子口窜出了一行人,左右架起了胡定邦便走。他想要叫喊,脑后又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胡定邦的嘴。
胡定邦被架走,卖货挑子被掀翻在地上,里面的货物洒落了一地。有梳子、菱花镜、发钗,乃至胭脂水粉、针线,还有痒痒挠、烟袋、锥子等物。看起来,胡定邦做的准备很足嘛。只可惜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
池州,朱元璋已经到了池州。这一次,他亲手为陈友谅埋下了坟冢,就在怀玉山。
怀玉山,数信州路,玉山县,古语便有:两江锁阴、八省通衢之称,可见乃是四面要冲之地。朱元璋与刘伯温徐达等人商量了许久,才最终定在了这里。
朱元璋瞧着案上的地图,仿佛便能够瞧见陈友谅的脸。那一脸倒霉的模样!“徐达,这一次,一定要将陈友谅埋葬在这里!”
徐达道:“大帅,这里数江西地界,就在陈友谅的地盘边上,只怕困难。”他至今也不同意将伏击地点放在玉山。
刘伯温道:“徐帅,正是因为如此,陈友谅才不会怀疑。若是仍旧将和兵的地点放在龙湾,只怕陈友谅听罢就会吓得掉头跑啊!”说完,三个老家伙哈哈的大笑。龙湾那一战,想必而今想起,陈友谅也会自噩梦中惊醒吧。
“只是不知道,刘先生那封信能否真的将陈友谅引来?”
“大帅尚不放心?”刘伯温道:“学生敢拿身家性命担保,陈友谅看过那信之后,必然心动。”刘伯温的才学可不禁于做一个谋士。他的笔下之利宛若刀剑,即能动之以情,说的令人无所反驳。更能诱之以利,让人纵使冒着万分的危险,也不愿放弃他笔下所书的美好。
如此,当算是大本事。天下读书人何其之多,可谁又能将这本事学到几分呢?
“倒是王将军,糊里糊涂的做了陈友谅的女婿。”刘伯温道:“大帅,不知对于陈友谅之女……”
朱元璋道:“她若是肯归降,安心去做小十的媳妇,咱自然不会将她怎么样。陈友谅也是一代枭雄,只可惜我与他不能共存。这不是私人的恩怨,所以并不需要祸及其子女。”当然,若其执迷不悟,朱元璋又岂会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
“你们做什么?”胡定邦被抓到了城外一处破旧的院子里。“我就是一个卖货的,身上也没钱……”这家伙喋喋不休,险些将周围几人的脑子给吵坏了。
“闭嘴!你和王小十是什么关系?”
“王小十?什么王小十啊?”
几人一对眼色,便要动刑。
“我不认识王小十。我是姑苏殿下的人,你们不能动我!”胡定邦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只好如此道。不想,这话却也难以助自己脱身。
突然间,一道身影破门而入,抬手道道刀光绚烂,顷刻便要了这几人的命。
“是你!丁将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又是丁普郎。胡定邦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丁普郎将他救起。“你快点离开江州吧。”
“你去做什么?”丁普郎不语,他接着道:“你是不是要去杀陈友谅?丁将军,你这可就坏了大帅和小十哥的大计了!丁将军……”胡定邦拉着他,不让其贸然行动。丁普郎觉得烦了,抬手便将之打晕,背在背上便离开。
皇宫里,歌舞升平、欢声阵阵。而这笑声,多半都是自陈友谅嘴里发出的。也只有他,才敢在皇宫里放肆欢笑。“贤婿,孤王敬你一杯!”今日,陈友谅对王小十的称呼,已从“贤侄”而变做了“贤婿”。
王小十道:“小婿敬岳父大人。”
张必先也在,心头不知什么滋味,酒入喉也觉得寡淡。“陛下,还是慢些饮吧。”
陈友谅道:“相国,姑苏王那里已经传回了消息,和兵之期已定,又促成了两相联姻之事,当得双喜临门,相国可也要多喝几杯啊!”
“哦?和兵之期已定?”
陈友谅道:“来人,将姑苏王亲笔书信交予相国过目。”
张必先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结接过了书信,张定边上上下下看过了几遍。“八月十五?陛下,这书信不对啊!”
“哪里不对?”
王小十也微微侧目瞧向了张必先。他心知,这书信就是刘伯温亲笔所写,难道还能被找出什么破绽来不成?
张必先道:“陛下,和兵日期,是何等机密之事,应该派遣妥帖之人亲口相传,怎么会写在这书信上。若是这信落在外人手里,岂不是坏了大事?”
“这个……想必是姑苏王一时疏忽了吧!”
王小十脑筋急转。“岳父大人,这并非是我父王疏忽!是我在回信中说,贵部大元帅对我百般的不信任,我父王为怕我口说无凭,才特地将和兵的地点、日期尽数写在书信上。相国若也不信,何不亲自去往隆平府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