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王小十本想着再去到浔阳楼上碰碰运气,却不想,熊天瑞又在此时来了。而今日,他也不是单纯来探望那么简单。“大殿下,汉王吩咐,请大殿下今日入宫饮宴。”
“有劳熊将军了。汉王怎么想起今日宴请了?”这些日子,陈友谅那里没有丁点的消息,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日呢?
熊天瑞道:“今日,我国大元帅回师江州了!”感情今日并非是陈友谅特地宴请“张仁”,而是因为张定边回都,这才在宫中摆宴,捎带叫上了自己。
如此,王小十心底有数了。怕归怕,但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假张仁,能否在张定边面前不漏破绽。
或许在几日之前,王小十并无这一丝的担心。反而是在那日见过了陈颖儿之后,他的心中都在久久思索这样的事。那日,陈颖儿张口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说起来是无心,可这毕竟代表着自己身上,还有王小十的影子。
假的便是假的,纵然他学的再像,却也难退身上原本的气质。
如此,却也是无法。王小十只能装作自信,至少让自己看上去更为自信,希望能够瞒过张定边。
而后,王小十便打消了出去转转的念头,而回到屋中,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日,他都站在铜镜前。透过铜镜,他在观察自己的眼神。他要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更为坚定,生怕在见到张定边时,眼神有半点闪烁。
…………
“你怎么了?一大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的?”
她何止是早起之后闷闷不乐,她近几日都是如此。
“父王说了,要择一位贤婿,为你尽早成婚!”陈善儿道。他们兄妹自幼感情便好,也只有他这做哥哥的才能将话说到陈颖儿心里去。
刚好,她烦心的就是这件事。“我不要!”
“傻丫头,父王做的决定,谁能改变。切记,千万不要再到外面乱跑了,否则让父王知道,你我都要受罚。”
“父王、父王,你就知道听父王的话!”姑娘气的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我知道了。妹妹你是有了心上人吧!”陈善儿问道:“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王小十?他中了张叔叔一棍,必死无疑,你想了也是白想。”
当时,张定边刺杀汤和不成,反而是一棍险些要了王小十的命。而后,常定边去到临安府,救回了陈颖儿。如此,陈友谅也知王小十的事情。
提到王小十,陈颖儿脸色更为阴沉。她站起身,推搡着哥哥。“你出去、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被推出了门,陈善儿的脸上却不见怒色,反而是自目光中透露着温馨。这才是亲情的味道!“你记住,这几日千万可别乱跑啊!”纵然陈颖儿想要乱跑也不怕!这宫中内外,早已加强了戒备,凭陈颖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得出去?也正是如此,才令王小十在浔阳楼上空等了几日,却不得与佳人相会。
“王小十。”姑娘的口中道。渐渐的,她脑中王小十的影像变的模糊,渐渐换成了张仁的模样。两个人相识不久,又是一面之缘,他的样子怎么会留在自己脑中呢?
“王小十。”可姑娘嘴里念叨的仍旧是王小十的名字。“你到底是不是王小十!”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是非常准的,而且她们也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王小十而今音容样貌大改,可陈颖儿仍旧固执的怀疑,那张仁便是王小十!
越是如此,姑娘的心底便越发热切,恨不得现在就与之见上一面,好进而问个清楚。可惜,现在她如被软禁一般,根本就出不去。看起来,就如刚刚陈善儿所说的,父亲已决心为其择婿,容不得她推脱。
整整一日的时间,王小十都在家里。或者这还不能算是家,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住处而已,一个陈友谅为“张仁”安排的临时住处,华贵、舒适,却不能带给人安全感,不能带给王小十安全感。因为这其中,上上下下都是陈友谅的人,王小十即便是在睡梦中,都保持着几分清醒。也幸得他没有说梦话的毛病。
说梦话,不过是一个小毛病,却分在什么时候。关键时刻,一样能够要了人的命。这就好比千里之堤,尚能溃于蚁穴,人身上的哪怕丁点弱点,在有心人眼中也会被无限的放大,最终成为使你倒下的最关键因素。
每个人都如此,并非单是王小十。在这点上,老天爷是公平的。可话又说回来,常人纵然缺点缠身,可他只要不似王小十这般的屡屡涉险,也当安稳一生。而人的命运,就是在这一次次涉险时的跌宕中转变的。
一日的时间不过转瞬,还未觉得怎样,天便又一次黑下。
此刻,王小十的心底是又怕又急。怕的是,待会儿见了张定边,若自己不能够应对自如该怎么办才好?而急的又是,陈友谅只让自己游山玩水,全然不提和兵之事,分明就是不信任自己,他王小十又该如何是好?
“门外已经备好了车马,请大殿下动身前往皇宫赴宴!”门外,有侍卫传话。
“知道了!”王小十仍旧面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衫,脸上又挂起了那自信的笑容,出门去了。“大元帅可是回来了?”路上,王小十向车外的侍卫问道。
“回禀大殿下,大元帅回来了!”
“那就好!大元帅无恙吧。”
侍卫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却也只好答道:“大元帅无恙。”
殊不知,现在的王小十心中越发紧张,就恨不得张定边出了事才好。
驾车的马匹步行缓慢,给了王小十最后一个思考的时间。他真的有些怕了!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想自己是绝不会来执行这危险的任务。情报工作,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心志若是欠缺了丁点坚韧,旁人还没怎样,他自己倒是先一步垮了。
路上,王小十甚至想着逃走。凭他的身手,逃出江州,甚至一路逃回金陵都不算难事。他真的想逃了!
而这时,马车停下了,他连逃的机会也没有了。如此孤注一掷,他的心,反而平静了少许。就平静了那么一点点。
皇宫里,有近卫将王小十迎了进去。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陈友谅的身边,进而走进了他的心里。
进而,王小十在厅上见到了张定边。而张定边却并没有见到他,因为他正背对着王小十,自然无法见到。但王小十单凭一个背身,便认出了张定边。
“小侄张仁,见过汉王殿下,见过丞相大人!”
进而,张定边转过了身、扭过了头,见到了他。“王小十!”不想,张定边竟也一眼便认出了他。
王小十眼神犹自坚定,只不过面上自信的笑容渐渐收敛。
“大元帅在叫谁?”王小十冷言道。
“我在说你!王小十。你骗得过陛下,骗得过丞相,却骗不过我张定边!”张定边一步一步向着王小十走进,可王小十却没有动。只要张定边未曾动手,王小十也不会妄动。
这一刻,王小十甚至有几分庆幸。他庆幸自己在几日前见到了陈颖儿。当时,陈颖儿脱口便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使得王小十一时慌乱,而眼神闪烁了一阵。只不过,那阵闪烁并未被陈颖儿发现。
可今日他面对的是张定边,一个难对付的人,他若是眼神中稍有闪烁之意,必然会被其发现。所以,正是有了与陈颖儿的会面在先,此刻的王小十眼神才会如此坚定,一瞬不瞬。
而且他也在想,这是否又是一个试探呢?以张定边的个性,若真的怀疑自己是王小十,怕不等自己话说出来,却已经动起了手吧。
“大元帅,你怕是在开玩笑吧!王小十的名字,我也听说过。据传还曾败在了大元帅手里,大元帅该当不会认错才对啊!”王小十道。
“就是啊!大元帅,你怕是认错了吧。在你面前的,是姑苏大殿下张仁。”陈友谅也帮腔道。但王小十清楚,陈友谅绝不是在帮自己,只不过是一唱一和而已。看起来,他们并未确认自己的身份,而是在施“诈”。若自己真的是张仁,陈友谅也可将这一切都推说到张定边的身上去。
这几人当的老谋深算!
张定边却坚持道:“他的外貌虽然能够改变,可他的眼神变不了!此人就是王小十。他曾被我所伤,右肺受损。若陛下不信,找来一名御医诊查一番便可知晓!”
“这个……大元帅,如此岂非怠慢了大殿下?”陈友谅像是很为难般的看向了王小十。
如此,王小十的心放了下来。他的机体再生,右肺早就生长了出来,自然不怕。“好!大元帅,为证清白,我愿意请御医为我诊查。不过若证明我却是张仁,还请大元帅给我一个交代!”
“好!若我所言有假,甘愿为大殿下磕头赔罪!”这无异于是一种赌局。若非是早听了刘伯温的告知,王小十是万万不敢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