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谢鲲邀请他去豫章城,司马安也想看看这江州治所和徐州治所广陵比起来有多大差别。
不过在前往豫章城时最先路过的是原丰县,他和桓彝也算是旧识,既然路过自然免不了要拜访一下。
江州地广人稀,来到原丰县以后才发现这原丰县比起宛平县还要不如,谯国桓氏毕竟是显赫门第,没想到如今只能担任荒县一令。
整个原丰县人口加起来不足三千户,这样的规模甚至不如徐州最小的县。
当司马安来到桓彝的府邸时也几度怀疑给他引路的人是不是带错了路,原丰县就算在贫穷堂堂县令也不会住在这么简陋的蜗牛庐里吧。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宁安然上前扣了一下柴门,出来一个四岁小童。
“你们是谁啊”
“司马安前来拜见原丰桓县令”
“爹,爹….”
这孩子朝着门内喊了几声,桓彝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走了出来,见到司马安后脸上先是惊喜而后有些羞愧。
“安郎君,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桓彝让进了司马安和宁安然,进入小院后院子里放着一些农具,还有一头拉车的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想到桓兄住的地方这么简朴”
“让安郎君见笑了”
“谯国桓氏可是世代公卿,怎么会落得这种田地。”
“祖宗德薄,家道中落,孤身南渡不似谢氏举族南迁生活难免清苦了一些”
房内的装饰更是简单,只有一些书籍两张书案仅此而已,书案上铺满了一层细细的沙子一旁还隔着一根细枝。
司马安有些不解,不管怎么样桓彝都是中朝名士怎么家中赤贫到连纸都买不起,但桓彝看样子并不想提起这件事因此司马安也没有多问。
“这些都是你读的书?”
司马安看着书案旁边摆着各种各样的书,除了儒家六经甚至还有兵书道德经等等。
“恩”
“小小年纪就能通读百家实属不易,令郎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桓温,小名阿奴”
司马安还想捏一下他的脸蛋,但是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手悬在了半空中,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规规矩矩的放下。
原本自己只不过是客套一下,没曾想这个孩子将来还真的就不可限量了,沙子上还有他写的字。
“君子五美: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字非常端正文写的也非常好,但是谁知道他将来干的事不止和君子五美不沾边,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除了他,怕是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将来会成为绝世狠人,让北方那些胡人瑟瑟发抖,让整个江左所有的世家门阀提心吊胆,连东晋司马氏的政权也会被他颠覆。
同时司马安也有些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把目光只放在了乌衣巷王谢两大家族身上,居然一开始没想到将来一代权臣桓温也是出自谯国桓氏,不过好在他还有补救的可能。
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一块玉,这是余通用上等的玉料制成的配饰价值数万钱。
“我与令郎一见如故,这玉就送给他做见面礼吧”
“不可,这太珍贵了”桓彝急忙拒绝,这玉一看便知非凡品。
“实不相瞒,我因得罪徐州大中正戴昌被定品下等,而桓兄你家境简陋,咱们也算相交于微末何必在乎这些俗物”
“桓县令,桓县令….”
门外又传来一声声的呼喝声,但桓彝明明听到了却并不作声回答。
“门外这是?”
“是县民报官不必理会,稍后他自会到县衙去”
但这些桓彝口中报官的人不止没有离开,反而翻墙而入一行七八人直接闯到了桓彝家中。
“大胆,你可知擅闯本官府邸可是大罪”桓彝疾声厉色的喝道
“桓县令你也别吓唬我,您在小店已经赊欠了十三服的五石散,如果再不还钱小店只能前往治所报官,您也是爱名声的人怕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吧”
这店家傲慢无比,任你是县令又如何那也不能欠钱不还。
司马安也有些无语,已经穷成这样了还要嗑药和那些世家望族的人清谈交友。
“都看看县令家还有什么能卖的没有都给我搬走”
桓彝叹息一声也没没有阻止,反倒是桓温虽小小年纪但看着他们双拳紧握显然这些人之前没少来这里。
司马安给了宁安然一个眼色,在这店家准备搬书架的时候宁安然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颈扔出了门去。
面对七个人,宁安然进退有度身手敏捷,没用片刻便全部隔着窗户丢到了门外,司马安很自信如果他想杀人,刚才这七个没一个能撑过三息。
“简直大胆,你是什么人敢打我”
这店家的手刚指着宁安然,这手指就被他直接被掰折,惨叫声异常凄厉。
“打的就是你这等刁民,无法无天跑来县令家里耀武扬威”
“县令怎么了,县令就能欠债不还?我就要搞到豫章让别人看看这是个什么名士”
“十三服五石散多少钱”
“三千钱”
“安然给他让他们赶紧滚蛋”
宁安然从他们乘坐的牛车上抱下来一个盒子,结清以后这群人谁也不敢在多做停留狼狈离去。
“安郎君,你这让我….”
桓彝有些百感交集,感激司马安替他还清了债款,但也因为自家丑事为外人所知有些羞愧难当。
区区三千钱让债主逼门,如果传扬出去定然为天下人耻笑。
司马安又将牛车上放着的银钱取出来一些交给了桓彝,桓彝自然是连忙拒绝。
“刚才已经身受安郎君的大恩,此刻怎能再受钱财”
“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桓兄才华我是知道的,我相信这只是一时之艰,何况阿奴还小也应该请两个仆役照顾,还请不要再推辞了”
“深恩不言谢”
桓彝没有说太多收下了钱财,他世受儒学教导如果不是有一腔雄心壮志怎么能在众人之前做出赤身博名求官这样的事情来。
“爹爹,我想学武”
刚才宁安然的表现让小小的桓温崇拜不已。
“阿奴,想要建功立业需得饱读诗书,就算成为武将最后也只是一个将种。”
桓温未来的很多过激的行为,或许也是收到了幼年时期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