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好了以后司马安拎着食盒乘着牛车亲自去了闵府,闵济闵藩父子居然亲自守在了门口。
“劳动闵公远迎,愧不敢当啊”
“快进去吧,家父回来以后一直在念叨四月槐花可为粮,说这可是能生民的大事”闵济笑道。
闵氏祖孙三人各自在食案上,保持着古人食不言寝不语的家风,吃完以后又用水冲泡那些在碗中的碎屑喝到了肚子里,闵太翁仍然意犹未尽。
“这馒头中带着羊肉的膻味以及槐花的清香,可谓是一道美食啊”闵太翁说道。
“太翁若喜欢,可以派人去王府去学一下”
“以前只以为广陵府二公子才思敏捷有张不饶人的嘴和一颗七窍玲珑心,没想到还有这易牙的本事”闵济也笑道。
“广陵城槐树不少,闵济你明日便派人全部采摘下来”
“父亲这样不太好吧,是不是会影响到咱们闵氏的名声”
闵济有些担忧,司马安早上只捋了十来棵树到了晚上就被全城名士讨伐,什么牛嚼牡丹什么焚琴煮鹤什么大煞斯文,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教你读书识字为何?寻圣贤之圣道,开万民之生途,非是以清高名士自持,须知自古声名最累人。大晋北方沦陷除开八王乱世,其中也有那些名士误国。”
“孩儿受教”
闵济急忙跪拜把头埋在地上,他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父亲这么生气了。
“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荒土埋到了脖子,名声已经于我无用了,就让他们去骂老头子我吧”
闵鸿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神似小孩子的顽劣。
“但这仅仅是对我父子而言,司马安对你来说你若是想要在江左有所作为,名声对你很重要,以后若是有人在说你荒诞不经,你就告诉他,就说老家伙闵鸿说你有八斗之才”
司马安急忙起身行礼,这是要为他正名,不管他需不需要对这份好意都是必须大礼参拜的。
“小子无意仕途也不想做名士,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恼人讥煞风景,焚琴煮鹤不从同。”
“哈哈,好一句不恼人讥煞风景,焚琴煮鹤不从同,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活的这么透彻”
闵鸿对司马安是越看越满意,生在晋朝这样的大环境下,整个社会都在追逐名士风尚,小小年纪就能这么洒脱实属罕见。
“济儿,你派人去广陵王府上学习,从府库取出陈粮,用二公子的办法做成饼子发放给城中流民,有槐花可以减少不少粮食的用度,应该能捱过春荒”
闵鸿身上还保持着古人坐而言起而行的风范,中午吃的槐花包子下午就派出奴客把广陵城的槐树捋了个干干净净。
得知这是闵鸿的意思,那些名士也都都纷纷选择闭上了嘴。
广陵王府和裴氏之间的明争暗斗无处不在,如今广陵城又传开了两家在白露河上的赌约。
司马安亲自上阵,测算、设计,白露河最宽处有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六十米,河水也深浅不一。
梁桥和架桥无疑是最简单的,但为了符合晋朝人对美的追求,司马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建一座拱桥。
测绘完数据以后司马安回到广陵王府开始构建图纸,身为一个理科学霸设计一座桥梁并非难事。
在广陵城匠户也有不少,但如同造海船一样最难的是设计。
无论是什么技艺,在这个时代都异常珍贵,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风俗发挥的淋漓尽致。
梁胖子在石梁山上还把菜谱当成传家宝,只供自己的后世子孙享用,可见一斑。
造桥这样的工艺更是如此,而且大多还都是口传心授,若是太平盛世倒还能保证代代相传,但生逢颠沛流离的晋朝各种技艺都面临失传的风险。
当设计完成以后,王府的工匠祭拜完鲁班以后便开始动工,建造一座桥梁的代价并不是很大,主要是因为匠户并不出钱,加上周围的树木也都是无主之物可以随便砍伐。
建桥台、搭拱架,这些工匠的水平并没有司马安想象的那么落后。
桥在一天天的搭建而且经常会有人来这里驻足围观,裴家的人一天都要往这里跑三回。
甚至用了都没有两个月这拱桥便已经完工,这宛如皎月的坦拱似玉带浮水长桥卧波。
桥成之日一项事情繁忙的司马章居然率领王府掾属亲自前来,闵鸿甚至送来了几个字刻成了石碑竖立一旁。
“广陵桥梁最为巨丽者,桥上建屋翼翼楚楚,四季轮转无处不堪图画”
半个广陵城的百姓都来这里围观,唯一可惜的就是裴氏戴氏的人没来,或许是拉下面子给名声烂大街的司马安道歉,裴暇称病好几天。
白露桥的建成完全在司马安的预料之***桥使溪涧变为通途,又可供人们乘凉歇息、躲避风雨,桥屋还专门放置了神龛供人祭祀,可谓是应有尽有。
不过也有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这座桥的用途似乎有点古怪。
桥成以后,司马章即刻派来了税吏日夜守在桥头,百姓两个大钱,商贾视财货而定。
这下好了,有过河需求的百姓还是需要游过去,两个大钱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肉疼,反倒是本来就不准备过河的酸腐文人乌泱泱的经常来这里游玩赋诗。
司马安自己都有点气不过,自己建的明明是一个供人通行的桥,眼前这架势怎么像是建了一个旅游景点。
和司马章争辩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桥头收税是魏晋两朝百年的惯例….
这白露桥俨然成为广陵王府的一个大进项,既然是百年惯例执拗不过,那司马安就要把这个惯例发挥到极致。
为了鼓励这群士人来,他在桥屋里特意留下了很多笔墨纸砚,专门供人在游玩时即兴赋诗并且编订成了一部《白鹿集》,并且还用闵鸿的白露桥赞作为开篇。
游玩的价格从两个大钱直接涨到了百钱甚至千钱,这样的价格不止没有吓退其他人,反而这更引得广陵名士竟先而来。
能与南金合作一部文集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因为这部文集名传千古,这岂是区区百钱所能衡量,甚至连附近几个郡县的人都纷至沓来。
当然司马安也暗中吩咐了自己王府的税吏,白天让这些财主们看景儿,晚上免费让人通行。
税吏成为了售票员,而且为了保证游览尽兴门票限售,甚至预售到了好几个月以后。
没用多久一部巴掌厚的《白露文集》就已经编订成册,整个广陵城盛传司马安对这部堪比儿歌三百首的鸿篇巨制简直是欲罢不能,每每如厕仍爱不释手。
“哧啦….”
这样的后果就是司马安再也不敢去见闵鸿,毕竟这些人之所以花钱一是因为桥景难得,第二更重要的就是闵鸿做的哪一篇跋了。
和这些不学无术的虚假名士同书留文,老头子会有多气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