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没有?这不是扯淡呢?”
司马安翻了好几页,所有的条例都很清晰,偏偏户籍一栏全填写的是农户!
“之前造船的那几个匠户呢?我要见见他们!”
当那五个当初在石梁山上帮忙造船的匠户见到司马安时,各个愁眉苦脸。
年纪最长的老木匠吕良纳头便拜,其他四人也是这般,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马郎君,我们真的不是匠户,求你给小老儿一条活路吧!”
“您老的手艺我可是见识过得”
司马安急忙搀起吕良,这老头子单用刨子就能将木头刨成平整的木板,仅凭一双肉眼和经验木板尺寸分毫不差,技艺可以说叹为观止。
“这…这…”吕良有些百口难辩“反正老头子不是匠户,我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当时在石梁山为了逃命所以才主动修建海船,要是知道船造完之后会给他恢复匠户,还不如死在淮北。
“不要!”
司马安急忙阻拦,宁安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郎,晋朝的户籍中农户的地位最高,这些匠户虽不用纳税,但地位相当低下而且祖祖辈辈不得脱籍,否则会有官家找麻烦。
如今洛阳因战乱户籍丢失,这对他们来说虽然是一个灾难,但同样是一个摆脱匠户极好的机会”
司马安一拍额头忘了这茬了,历朝历代农为国本,这些匠户不事生产因此被所有的统治者压榨祖祖辈辈都不能翻身。
他曾见过六十岁的老军户除了需要种自己的职分田以外,还要帮军头或者官家服役,干农活抬撵做工等等,还必须生出小军户来给他们顶班好继续受贵族老爷的压迫剥削,一旦发生了战争,摸了一辈子锄头的军户就会拿着刀上战场送命了结一生。
“几位应该是误会了,甬东相对于洛阳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哪里荒芜赤贫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我需要靠大家的力量在哪里建一座供所有人安身立命的城池。
甬东不会在用晋朝的户籍,这另的造的户籍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够找到像几位这样的能工巧匠。
既然几位担心那户籍这一栏就暂且搁置,将来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更改。”
“多谢小郎!”几个老头子感激涕零。
“虽然是为大家建城但毕竟我是发起者,五位对工钱有什么要求”
“工钱?”
砖瓦匠林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自己给官家干了一辈子,头一次听说匠户有工钱的。
“这个数怎么样”吕良试探性的伸出两根枝头。
“二百?”
司马安在脑中换算了一下,按照魏晋购买力二百钱相当于后世的一百块,这些人的手艺确实值这个价只是他现在囊中羞涩。
“吕老哥,一天二十个大钱是不是有点贵了”
没有等司马安开口另外一个木匠范常便首先提出了异议,身为匠户能够拿到工钱已经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要多了是要遭天谴的。
“是小老儿贪心了,那就十个大钱吧”
吕良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了,先不说司马安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如果要的太多激怒了他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简直爱死了这帮质朴的老头,相当于一天五块钱可以雇到了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建筑师,工程师!
“这可不行”司马安笑着拒绝。
吕良他们互相看了看,五个大钱也能接受。
“在洛阳普通丁男做工一日最多三十钱,咱们就按照这个标准。”司马安拍了板。
终于双方作出了约定,户籍可以随时更改,而他们负责查聚集船上的匠户,一到甬东就开工建造更大型的海船。
吕良范常这些人离开的时候都是云里雾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吕老哥,你打我一下”范常说道。
“范老弟,莫说是你,老儿我活了五十有二自己都不敢相信,以后咱们匠户做工也能赚工钱了?”
在司马安看来我出钱你出力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群干了一辈子的匠户却如此激动。
这些匠户对于造船虽然是第一次,不过有石梁山成功的经验和司马安这位专业人士的指点倒也不算太难。
剩下来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司马安都在按照图纸给他们讲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将造船工艺毫无保留的全部交给了这些人。
这个朝代各家手艺都绝不外传,就连一本菜谱都会密不示人,传至自己的子孙后代享用。
司马安把自己这么高端的技艺传授给他们本想加快建造海船的速度,没想到却被这些匠户们视为‘以天下之至诚可胜天下之至伪’,意外换来了让所有匠户的归心。
吕良范常在匠户中资历老也有威望,在司马安给他们开完培训课以后私下召集所有匠户,图纸由最年长的吕良保存并且放言,谁若是敢把司马安传授的技艺外传一定会拔了他的舌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乘坐的这种海船,只是司马安所了解的最简单也是最差的一艘!
登记造册以后司马安对于自己掌握的力量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册中有人口七百三十一,正丁男(16-60岁)三百七十六,正丁女二百一十四,次丁(13-1561-65)八十三,老小(13以下65以上)五十八。
南下流亡的过程中力壮者生体弱者丧,因此造成了这一种非常畸形的人口构成。
所有的匠户都做制造海船的专业培训,司马安把自己从学校学习的一些最基础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他们。
而所有的次丁,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司马安也没有放任自流,而是从流民中挑选了几个识字的人,将二层的飞庐空出了当了学堂。
司马安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哪一个时代想要长久的发展都必须要大力推广教育,他做不到全船扫盲,但起码这些处于智力增长期的适龄孩童无论性别都必须要读书学字。
只可惜船上的资源实在有限,开蒙的书籍也没有,往往是那几个老先生想起来那一句就教那一句。
好在司马安还有绝活,乘法口诀表!
最乖巧的便是苏婉和宋义,刘虎威的儿子刘嵩在石梁山上野惯了,有个当强盗的爹自己当然也是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打架,有他在飞庐学堂都会鸡飞狗跳。
司马安找来的这俩先生本就是二把刀,摄于刘虎威的武力也不太敢管,如果不是司马安每天十个大钱的工钱肯定不是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刘虎威就不一样了,在司马安目瞪口呆中将自己的小儿子直接吊在了船上挂了一个时辰,这粗暴简单的教子方法让司马安啧啧称奇,好在效果奇佳。
船上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司马安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未雨绸缪。
房门被推开,苏婉儿端着一个盛了热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郞主,可以浴足了”
司马安有些无奈,自从收留了苏婉儿有以后这个小丫头把自己全然看成了一个奴仆,每天都会伺候他的起居,如果拒绝就会躲在一边哭怎么劝都劝不住,为此司马安无数次暗骂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今天学堂上学的怎么样”司马安问道。
“小婉学了六个字,乘法口诀表也都背下来了,先生都夸我聪慧”
苏婉脸上洋溢着自豪,临走之前又带走了司马安换下来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