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太后和太子被先皇冷遇多年,她可是跟着在宫中闯过多少暗流险滩,多少阴谋诡计才熬出来的。
自认为有太后和安国公作依仗,自己能在这种荒野地方把控全局。
可现在……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戏就没法唱了。
那赵廷朵的意思呢?
许嬷嬷下意识看向赵廷朵,那么远送来几个宫婢,其实意思很明,就是送来当妻妾的。
只要少主说一句话,作为母亲的乌雅夫人必定会依从。
正跟小安为一盆兔丁奋斗的赵廷朵仿佛后脑长着眼睛,没抬头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不需要奴婢伺候!”
小安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许嬷嬷,人长大了,吃饭穿衣都是自己做的,不用别人帮忙才对。”
没有得到答案,许嬷嬷有点失望,却没有把赵廷朵的话放在心中:男人都一样,口上说不用奴婢伺候,到头来还是很受用就是。
于是她叹息一声,对乌雅夫人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觉得还是挑明说出太后娘娘的意思,反正夫人是畅快人,不用再弯弯绕绕。
以乌达部落跟镇北军的关系,为了以后平平安安,乌雅夫人会仔细考虑的。
可是,许嬷嬷又一次失望。
乌雅夫人没有起身,只是对旁边的乞嬷嬷道:“嬷嬷,你让人看住跑出去的那几个婢女,别让她们在部落里胡闹!”
她没有躲着说话的习惯,而且这种事本来就跟儿子儿媳有关,更不能私聊。
乞嬷嬷点点头,她管着部落里女人间的事,以前那些婢女是客,不好过问,有夫人这句话,她也就接手了。
乞嬷嬷起身笑着对小安道:“小公子,跟嬷嬷走吧!老盐定在马厩里等你喂食了!”
小安跟着乞嬷嬷走了,那些小丫鬟也悄悄退下,帐篷里只剩下许嬷嬷和乌雅夫人,宋梨云、赵廷朵。
许嬷嬷坐直腰,神情凝重,瞬间就有了宫中掌事嬷嬷的威严。
“夫人见谅,奴婢就直说了,这四个姑娘是太后娘娘和安国公送给少主的侍妾。
本来安国公有意挑选个皇家贵女过来伺候夫人。
只是狄虏王庭也有意跟武朝谈和,朝中诸臣都有这意思,那皇室贵女就……
夫人也知,兵戈抢壤,黎民受苦,狄虏王庭能停止对云州掠夺,是边民之福。”
“所以,朝廷跟狄虏王庭达成协议了!”乌雅夫人声音转冷。
“给王庭送去一个皇室贵女去和亲,我这里只有乱臣贼子的女眷?”
许嬷嬷有些尴尬,却没有口软:“夫人不知道,这四人也是太后和安国公精心挑选。
除了家人有罪,这四人的才情容貌不输皇女,甚至更好。”
见乌雅夫人脸色阴沉,许嬷嬷决定直接说完,继续道:“夫人,安国公也是不容易,你跟国公爷本为一体,若是有不妥之处,自家人自然要理解包容。”
不提安国公还好,一说到安国公不容易,乌雅夫人眼睛一下红了。
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好一个理解!好一个包容!这些年我哪里不够理解包容,还拿一些罪女来羞辱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是又看上我儿子,要替他的嫡子前途添彩。”
见乌雅夫人暴怒,顿时所有人都吓得站起来。
赵廷朵神情微变,宋梨云一脸懵逼,不知道夫人为何如此生气。
不过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不是因为宫婢,而是夫人跟安国公之间的事。
许嬷嬷也被唬的站起:“夫人息怒,安国公一定不是这意思,只是想部落能人丁兴旺!”
乌雅夫人哪里还听她圆话,一摆手道:“嬷嬷别再说了,你放心,这些婢女既然送来,就是部落财产,我自然不会折磨她们。
要想成我的儿媳,还妄想生下一子半女是不可能的。
只要她们循规蹈矩做好份内事,也就能比她们那些罪臣家人过得好,要是乱作主张,那就丢去草原祭天!”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许嬷嬷脸色苍白,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让乌雅夫人更加生气,说不定自己第一个就要祭天。
这里可没有谁能保自己的命。
只能行礼道:“奴婢记住夫人所言,定会约束好那些婢女!”
“你能记住最好,安国公要想管这些事,就让他站到我面前来说。”
等帐篷里只剩下三人,宋梨云替乌雅夫人顺着气:“阿娘不气,左右不过是几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部落养着也没事!”
赵廷朵在旁边坐下:“阿娘不用担心,这些婢女是父亲的心意,不好退回去,但儿子不会跟她们有来往!
乌雅夫人却摇头:“事到如今,阿娘也把实话给你说了吧,这里不只是你父亲的事。
我虽然没有去过京都,也知道你那太后姑姑不是表面那般软弱可欺的。”
“你们想想,若是真的弱,又怎么可以在先皇的厌恶中,还好好活到现在。”
“你爹是她的兄长,自然是全家身家都以太后为重。
以前你的婚事,太后都早有安排,要让你去武朝京城认祖归宗,认如今的国公夫人为母,再赐婚成亲。
这样既能帮她拢住大臣人心,又能将乌达部落绑在她车架前当牛做马,是我强力反对才作罢!”
“她也不想想,天高皇帝远,更何况我这里是狄虏草原。
要权势就自己打,不是在那鸟笼子里折腾。”
“武朝太后休想插手我家里事!”
宋梨云脸色沉下来。
现在乌达部落虽然也依靠武朝和镇北军,以后的发展至少也是宾主,不是主仆,要是太后处处插手,乌达部落就成傀儡。
乌雅夫人继续道:“这只是阿娘所猜测,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意图。
可惜部落需要仰仗武朝的地方也多,不好翻脸,你们对许嬷嬷她们不宜太过冷淡。”
太后是太后,无论怎样,她跟赵燕骄都有几十年的情义在。
宋梨云点头道:“儿媳听阿娘的话,对她们客气些。”
安国公跟赵廷朵是亲父子,这次自己带到部落来的“嫁妆”,也是价值不菲。
现在乌雅夫人对太后有防备,可部落里的孩子很多都是镇北军后代。
乌达部落跟武朝镇北军血脉相连,割舍不开。
不光是乌雅夫人身边护卫是镇北军中所派,部落里还有一些伤残老兵留下。
乌雅夫人的气恼更多是跟赵燕骄夫妻之间的事,自然不是赵廷朵跟宋梨云小辈好谈论的。
宋梨云说起另外一件事。
“阿娘,刚才许嬷嬷说武朝朝廷跟狄虏王庭和谈了?”
赵廷朵点头:“这种事不稀罕。王庭以前年年去边境骚扰,武朝送来草原上的公主贵女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谈谈打打也是常事。
战场上都不能解决的问题,靠几个女人怎么能解决。”
宋梨云默然,这当然不可能。
武力,才是让人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方式。
狄虏部落千百年来跟武朝争纷扰扰,又岂是女子能化解的。
新皇登基一年,朝廷稳定下来就要稳边。
送一个女子去和亲,大概是让双方有足够调兵遣将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