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时,万悠悠才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简直要瘫软倒下: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了?自己干什么去了?
那个黑黑的狄族少年……他没有嘲笑自己,更没有逾越举动,反而呵护备至。
还给了一瓶药,说是水土不服,吃这种本地草药更有效果。
想到这里,万悠悠撩开车帘往外张望,人群中哪里还有那像铁塔一样的人影。
另一边,阿布正在草原骑马迎风狂奔着,想让寒风将自己快烧起来的脸冷下来。
此时,他只感觉背心湿漉漉的,贴身的里衣都被汗湿,就好像刚才跟狼搏斗过一番。
阿布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有陪着一个陌生姑娘去拉屎的一天。
不知道被少主、少夫人还有乌旦他们知道了,会怎样笑话自己。
这一晚,谁也没有睡好,一夜的大风撕扯着油布,让人不得不随时起来绑绳子。
阿布一夜未眠,他始终觉得,夜风里隐隐有女子的哭声。
百里之外,宋梨云他们也是一夜没睡。
雷雨持续到半个时辰才停,平地搁置的板房差点被浸泡在水里,不得不冒着雨开沟排水,才没有漂起来。
等到雨停雷住,夜空又是星光闪烁,就连月亮都出来了。
单长老撑着老腿将所有房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刷过桐油的木板没有淋湿,里面的纸芯更是毫发无损,不仅感叹道:“这法子建房的确好用,以后迁帐也方便。”
毡房虽然暖和,可搭建搬运比可以拆解的板墙麻烦。
最主要的是,板房的制作比毡房快。
宋梨云沉着脸,神情凝重:“长老,你说阿石他们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她始终有一个预感,赵廷朵应该就在这附近,被什么事情给绊住,才没有按约接应自己。
单长老心中也是着急,一则是担心自家少主的安危。
二则本来没有去巴林部落接亲已经失礼,新娘子还能宽心理解。
可现在还延迟出现,他跟其他族人的脸皮早就绷不住了。
今晚再遇雷雨,他心里就有了主意:“少夫人,这雨来得急,要是少主就在附近,恐怕被淋湿,我想等天亮着人在周遭找找……”
他话还没有说完,宋梨云道:“不等天亮,现在就出发吧!我会点起篝火。”
见少夫人挂心少主,单长老心里欢喜,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少夫人只管在此等候,我这就分派人手。”
一堆人高的柴堆被点燃,夜风卷着火焰冲上半空。
足以让人一里远都能看清楚方向。
宋梨云这群人里除了她和小安芸娘子之外,剩余是十五个乌达部落的族人。
这些人都是从镇北军中培养的精兵,战力足以一当五,若是遇上一般的小部落没有危险。
单长老要留下五人给宋梨云,被她拒绝:“单长老放心,我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还是全部出去,最迟也要在天亮时返回报告情况。”
宋梨云这次没有主动要求出去找人,营地里有小安和芸娘子,她不放心交给别人保护。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未过门的新嫁娘,至少迎亲路上还要一点矜持。
时间慢慢过去,篝火熄灭,太阳升起,单长老他们像是断线风筝,没有在天亮时送回消息。
这可不对啊!
芸娘子跟小安已经觉察出不对,连早餐都吃不下,只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宋梨云。
“姑娘,我们是去找他们,还是留在这里?”
茫茫风地里,只有自己三人,她感觉到心慌。
宋梨云取出一把弓慢慢上弦,神色自若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中午,要是还没有见人,我带你们马上返回……回碎金镇去!”
“为什么……为什么回去?我们不等阿石哥哥了?”小安急道。
宋梨云没有开口,她刚开始也担心赵廷朵出事,可现在单长老等人一去不回,她就放心了。
单长老带的骑兵不是普通牧民,无论遇到多大的事,至少有一个会逃出来,通知自己赶快离开。
可现在周围毫无异常,狼群在慢悠悠晃荡着觅食,天上秃鹫也是平稳滑翔,这说明方圆几十里都没有血腥之事发生。
既然没有外界的危险,那就是人自身带来的不便。
宋梨云第一个念头,那就是赵廷朵在逃婚!
这念头一起,就像发酵的罐子,咕咕噜噜翻滚着再外冒着酸涩,宋梨云是再也控制不住的乱想。
从末世起,她还没有认真考虑过结婚,现在终于要成亲了,已经走到这里,还被新郎放了鸽子。
气愤,委屈,婚前恐惧,让她回归普通女子的感受,甚至生起退婚的想法。
芸娘子听到要回碎金镇,顿时紧张起来。
阿布他们还在后面,姑娘不说去跟他们汇合,怎么能回碎金镇。
这是不想成亲了?
她忙道:“姑娘别急,或许是少主出什么事了,不是有意怠慢,要不然也不会让单长老来迎亲!”
她是过来人,姑娘这婚是要嫁去狄族,礼节或许跟武朝不同。
但姑娘已经走到这里还没有见到新郎,她也感觉不好来。
可姑娘已经出门子,再回碎金镇,在别人眼中都会当成被退亲。
不仅名声被毁,以后再说亲也要当成二婚,想说门好亲就难了。
宋梨云把紧好的弓挎在背上:“我当然不急,反正还没有进门不是,大不了一拍两散!”
她真的生气了。
赵廷朵忙正事创家业甚至因为身份有所顾忌她都能理解,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自己的婚礼……这婚不结也罢!
芸娘子大惊:“姑娘,婚姻大事,可说不得气话,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
一想到这,芸娘子心中又着急又难过,她既希望赵廷朵是出事,不是在为难自家姑娘,这样也能挽回。
又怕自己想法成真,万一新郎真的迎亲路上出事,姑娘就凭白成了寡妇。
姑娘年纪轻轻落下这份田地……
一时间,芸娘子急得哭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小安也懂要发生什么事,他骑马一趟趟跑上旁边高地往远处张望。
心里祈祷阿石哥哥赶快出现,要是晚了,二姐就真的走了。
事与愿违,太阳在三人的等待中升上头顶,每个人的心情都像昨天的雨水一样,沉入泥中。
宋梨云脱下身上新衣,摘了玛瑙串珠。
小安牵来三匹马。
宋梨云接过小安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对还在迟疑着不肯走的芸娘子道:“走吧!房子就留下,我还留了书信。”
芸娘子眼角含泪:“姑娘,你再等等,说不定阿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