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衫男人姓周,名叫四柱,女人是他的媳妇,叫娟娘,家住七里县下的一个村里。
夫妻俩生有一儿两女,原本在平阳府城开了一家夫妻小吃店,卖些当地面食,生意不错,除能养活一家人吃穿,过年过节还能托人送几两银子回老家供养双亲。
可从去年冬天开始,流民聚集在府城外,物价上涨,而且官府查得再严,也有流民混进城中。
闹市区还好,在那些穷街小巷里,劫财讹钱的日渐多了。
周四柱开的小店位置就在偏僻地方,刚开始还好心送些饭菜给乞丐吃,时间一长,那些乞丐和地痞就换着花样的勒索钱财。
每过几天登门一次,不仅搅得他没办法做生意,还差点拐走两岁的小女儿。
更有同行落井下石,找来泼皮无赖,以吃食不净为由,讹去一大笔银子,逼得他夫妻二人不得不变卖家产回乡种地。
只是周四柱脾气耿直,这口气是憋在心里难受。
宋梨云还问出,娟娘小时候就一直有吃花椒的习惯,家里也擅长做麻辣味的菜品。
可是因为家里熏制烤肉失火,在火灾里父母双亡,大哥也烧伤,她就自卖为奴换了银子给兄长治病。
给一家大户人家当奴时认识周四柱,成亲后脱去奴籍,就跟周四柱开小店,生意不错引来觊觎,结果弄成现在这样。
宋梨云想到天香楼现在只卖烧烤的确单调了些,若是搭配一些其他食物,配些粥汤小食,以后再做麻辣味的菜品就更好。
可惜七里县没有正经的厨子敢到天香楼来。
孙文成他们虽然会烤肉,毕竟都是自学成才。
野地里烤肉也勉强是能入口,要想达到上档次的精益求精,还需要专业人的指点。
当周四柱夫妻听到宋梨云要雇自己当厨师,问是否愿意留下来时,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天香楼以前光是伙计厨子杂工就有十几个,再加上要收留跑腿的地痞,就专门在后院隔出几个小间,现在就还空着。
周四柱跟娟娘带着孩子直接当天就住进去。
现在夫妻俩进灶间干活,十岁儿子小柱跟八岁的大花在楼里打杂跑腿做得轻松活计,两岁的小花平时就留在后院里也安全。
有这夫妻加入,天香楼后厨也算有了主心骨,再加上外有林韬当掌柜,接下来的营业就顺利走上正规。
再说县衙里的江大人,在接到周祥送过来的六个地痞,顺势狠挖了一把。
不亏是出身大理寺,这查案的手段一流,几个地痞才上堂,就吐了实话,指使他们的是醉春楼的黄昌盛。
不过等衙役将黄昌盛叫来对证,这几个地痞却拿不出证据,只能放人回去。
周祥说到这里时,还有些气恼:“这个江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问一句,那人没承认他就放人了。
还要我们大量,真是好笑,明明是这些人在处处为难我们,还要我们给心思歹毒的歹人留情。”
原来黄昌盛虽然没有承认指使人讹诈天香楼,却承认自己曾经到县衙询问购买一事,还花重金打点过下面几个书吏。
不过,这也不能列为他使人讹诈的证据。
周祥抱怨之后才又道:“江大人还说,天香楼是被七里县城里好几个酒楼餐馆共同敌视所为,要是现在惩罚了黄昌盛必定会引来厨行的不满,要我们先低调行事!”
这是法不责众?还是要保证七里县城的秩序?
宋梨云想过片刻,才道:“只能说文官处理方式跟武将不同,江大人想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自己小心就是。”
嫉妒之心如同春上野草,拔了这棵还有下棵,现在已经知道黄昌盛跟沈乐晏是领头羊,只需要防备着就是。
天香楼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和气才能生财。
以前是光脚不怕穿鞋,现在得收敛,不能再打打杀杀的闹翻脸面。
而且,天香楼是卫所产业已经私下传开,江丰要避嫌?
这些都只是宋梨云几人的揣测。
也不知道江丰跟罗百户出了什么手段,七里县突然太平起来。
几天过去,除了第一次想讹钱的地痞闹事,现在连阿猫阿狗都没有登门的了。
厨行那边也跟死了一般。
不过,宋梨云可没打算放过这些人,做了什么事,总得有结果。
时间还长,最初如何在开业时拿捏自己的,自己就如何还回来!
江丰这些时间的工作重心的确在维稳,毕竟他不只为这小小县城而来,还有其他事务。
话说一月之前,庆安府被狄虏骑马攻破,流民四散,人流拥入平阳府,这边的压力陡增。
炎炎烈日下,难民的日子比寒冬还难过,往往人还没有断气,腐臭已经蔓延开来,而且还有随之而来的瘟疫。
七里县跟碎金镇相对府城更靠近狄虏草原。
而且因为通讯落后,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关于年节时狄虏部落冲击碎金关墙的事,现在才在民间传遍云州。
出于对狄虏人的恐惧,那些逃难的人并不往这边来,这个县城反而成了一片净土。
眼看国土沦陷,宣威军是靠不上了,合城的镇北军已经出兵,努力想将狄虏骑马往草原方向驱赶。
可武朝境内正是水草丰美、粮食满仓之时,狄虏骑兵连马料都不需要带,就能随意驰骋在各处田野村庄中。
这也是镇北军千方百计修建卫所城堡,想将狄虏人拒在关外的原因。
他们一但进入武朝,形势对镇北军就不好。
狄虏骑马迅捷如风,方向不定,所过之处无人能挡,而且可以有大量武朝村民扣为人质,让镇北军追之不及,攻之棘手。
这种投鼠忌器的活不好干,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下人,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粮食抢了还能再收,人口伤亡过重就会重伤根基。
镇北军不能对占据村庄的狄虏骑兵强攻,只能慢慢收缩防线,围堵前路,逼狄虏人在抢掠一番后退回草原再动手。
武朝帝都,六月天气炎热,在阳光的炙烤下,就连鸣蝉都躲进树荫低吟。
而朝堂上,各位朝臣穿着严实朝服却冷汗如雨,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