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气氛有些怪异,只有罗百户哈哈一笑:“薛壮,你要取的东西,只能到卫所来办,不能私自上宋家催货。
而且每一批菜王军需都要亲自验查才能提走。
薛壮,你别忘了,你出了军营当上军户,犯错本官一样治你。”
罗百户只管着百来号人,也是十几年的老兵油子,看人早是行家,薛壮心中想的什么他一听便知。
在军中,做任何事情时,都讲究个上下级关系明确。
兵从将,言必行。
现在就两家军户,种菜也是同一件事情。
薛壮那句玩笑,无疑是要在罗百户面前表明他可以指挥宋家,他是管理者。
这是把自己当成上级管理下级了。
在场里除了宋榛平,大概所有人都听出他的意思。
若是罗百户同意他这句话,宋家以后自然低薛壮一等。
罗百户虽然一直在营里,薛壮跟宋家前面闹的那几次他也是知道的。
薛壮的媳妇丈母娘本来就是胡闹的,再听到故意污蔑宋姑娘,听得他心中厌恶感更深。
只是男人处理事情习惯公私分明,要利用两家干活就不掺和家事,更不能分个地位高低。
人家是军户,又不是自己旗下的大头兵,若是嚷出不公,以后碎金镇的军户就别想招了。
罗百户的办法很简单,反正又不是一家,以后谁也不见谁就是。
罗百户这一方法,彻底断了谁压着谁的想法。
大家都是碎金卫所旗下的人,都归卫所管。
各自计算账目,就连私下勾结偷菜都不行。
薛壮此时也听出罗百户对宋家的偏袒之意,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忙站直身子,一如从前那般行了一个军礼:“是,百户大人!属下记住了!”
接下来,王军需就把宋家兄妹和薛壮单独留下,说卖菜的具体流程。
什么时候宋家送菜来,什么时候薛壮取走之类的。
拉拉杂杂又把两家都敲打了一番,无非就是要摒弃前嫌,共同致富。
回到宝林居,宋梨云才把薛壮刚才的话细细讲给宋榛平听,末了又道:“哥,以后你去卫所交菜,除了罗百户和王军需,其余谁的话都不要听。
平时就伺候好暖棚。记住,授粉嫁接这些仙术更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们最好再做一道门,不能让人随便进后院。”
宋榛平脸色凝重。
他这时才知道薛壮不是开玩笑,而是想管着自己,顿时很不好受,可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以后有卫所撑腰,他也不担心自己再被坑。
现在后院的菜品越种越多,尤其是黄瓜茄子辣椒都在开花结果,需要用上很多他听都没有听过的种植技术,肯定不能随便让人进出了。
兄妹俩说着话,薛壮也兴奋的跑回自己家。
此时他院子里打牌喝酒的人正吵吵嚷嚷,许燕儿缩在灶间眼巴巴等他回来。
一见到薛壮,许燕儿就扑过去抱着他:“壮哥,以后你走哪,都把我带上吧,那些人喝醉了酒……好吓人!”
薛壮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丢下小媳妇在这些酒鬼堆里,是有些不好。
他想了想:“要不,你以后多去宋家走走。
今天百户大人说,要我们两家多亲近些,宋家种菜,我家帮忙卖,这样大家有钱用。
等有钱了,我就把旁边那院子也买下,再给你配上丫鬟小厮守门的,出门也不用走路,专门有人牵马,再买一个灶婆子给你做饭。
你是我媳妇,只需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什么都不做。”
许燕儿听得心花怒放,刚刚被酒鬼吓得呜呜哭的事也丢到脑后,只拉着薛壮的手臂嘟嘴撒娇道:“我不想去宋家,那个泼妇要打人。”
“行行行,都随便你,不去就不去,在家多做几件衣服。
哎!我鞋湿了,赶快端洗脚水来烫烫……什么,没烧水,你说你在灶房里待着就知道哭啊?……养你有什么用,蠢货……滚开!”
薛壮一把将许燕儿推开,趿拉着鞋就进了旁边那间正打牌的屋里。
“哎!薛爷,你跑哪里去了,正等你上桌呢!”
“来,摸两把,看哥们今天手气咋样!”
“薛爷,让你那小媳妇给大家端壶酒来呀!都老半天见不着人。”
听到调侃自己媳妇,薛壮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哎!大家先别再摸牌,听我说一句。现在我有一笔生意要做。
事情也简单,不下力气不费心,只需要走一趟就有钱赚。
你们谁愿意跟我干的,就说一声。以后吃香喝辣不行,至少能吃饱穿暖,多干些时间还能娶媳妇。”
“薛爷,你可被骗我们,碎金镇这里,哪有什么生意做。”
“薛爷我说有,那就有,没看见我从卫所拿回来的炭和粮吗?以后你们也有!”薛壮敲着桌子笑容满面。
“真的?薛爷,我跟你干了!”
因为说好要给卫所送菜,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宋梨云跟宋榛平就在后院整理蔬菜送去卫所。
小安则踩着矮凳给大家做早饭。
小米粥,白面馒头,煮鸡蛋,刚摘的小青菜用水煮过,滴上香油放好蒜泥拌匀。
黑金现在不敢烧土豆吃了,蹲在灶门前望着火焰抠脚趾。
小安把一个热乎乎的蒸土豆扒光皮塞到黑金爪子里:“吃!”
黑金乐得呲牙咧嘴,翻着嘴唇在小安脸上亲一下,赶紧蹲到柴垛上猛吃。
怕耽误时间,刚装好两筐菜,宋榛平连早饭都没吃,就跟韩明送走。
等他回来告诉宋梨云,薛壮带着人早早守在卫所门口,就等他送菜去,还有些埋怨太迟了。
宋梨云一阵默认:那以后的日子就苦了,恐怕难有睡懒觉的时候。
吃过早饭,宋梨云装好棉花和新布往镇里去,她要给家里人都添置新衣,自己不会做,还是要麻烦做针线的马婶子。
宋家兄妹每天要进镇,从雪停后,大路就被韩明清理得干干净净。
积雪堆在道路两边,只留下中间一条能拉板车的土路,仿佛是一条细线蔓延开来。
镇里很是安静,虽然还有十天就是过年,碎金镇依然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
宋梨云找到马婶子家,进了院,就看见她家里有好几个女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