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百龄也全然没有想到这个情况,他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金光,脑海中一片混沌。
“怎么会?怎么会?”左百龄喃喃道,“她怎么会知道我把阵眼放在什么地方?”
他本来以为姜逸之绝对不会知道的,他在十方杀阵之中设置了另外一个小阵法,阵眼设置在了第一个进入阵法的人身上。
想要开启十方杀阵,必须先破第一个阵法,左百龄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期待着这十方杀阵没有打开的必要。
第一个阵法的阵眼如果在姜逸之的身上,她只能靠阵外的人……
左百龄脸色一白:“最先抵达阵法的人,不是姜逸之。”
如果最先抵达阵法的人不是姜逸之,那会是谁??不是说那黑蛟已经在归元剑宗伏诛了吗?若黑蛟不是幕后黑手,难道还有比黑蛟实力更强劲的存在?
一时之间,所有的疑问都钻出来,密密麻麻盖过了理智。
苏好眠急得不行,她匆匆拨弄箜篌的琴弦,乐音化刃扫开一大片扑上来的邪修:“现在怎么办?!”
“这阵法能不能破,这阵法能不能破?!”
敖长乐三步并作两步朝结界边缘冲去,旁人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给本就深邃明朗的面容增添几分磅礴的杀气,周围的邪修不知死活地扑上来想要阻拦,却被他一拳捶了个粉碎。
灵力化质直接扫出一片空地,敖长乐怒吼道:“都给老子滚开!”
一拳又一拳,敖长乐的拳头直直撞上十方杀阵的结界,密集的灵力却像是雨点坠入大海,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抱着不必开启十方杀阵的希望,那么努力地走到这里,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姜逸之去死的。
已经有一个疯子就足够了,苏好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看向左百龄道:“十方杀阵一旦开启就无法关闭,那能不能以命换命?”
左百龄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如果可以以命换命,这件事轮不到你。”
“那你说怎么办?”苏好眠难得没有回怼左百龄,她看向十方杀阵之中被灵力痛苦绞杀的邪修,心急如焚,“快想个办法,你是阵法师,你得想个办法。”
“在想了在想了,你别催啊。”左百龄抠头,他喃喃道,“要想十方杀阵自行停止,除非里面的生灵尽数湮灭,换句话来说,要让姜逸之别活着……得让姜逸之想办法假死。”
“假死?这能做到吗?”好不容易抓住渺茫的希望,苏好眠急切地反问道,“若是骗不过去怎么办?有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
“这个办法能成都算是走大运了,你还指望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
左百龄蹲在地上,用树枝快速画出十方杀阵的阵法图,他抿唇看着这从上古流传下来的杀阵,寻求着缜密之中的那一丝疏漏,在里面扒拉出姜逸之的生机。
大部分邪修被关进了结界之中,少部分邪修还在外面,正在和苏好眠他们带过来的妖兽们做最后的搏斗。
眼看就要将所有邪修尽数剿灭,风起云涌,原本隐隐有后退趋势的邪气骤然卷土重来,甚至有改过灵力的趋势,方才还萎靡不振的邪修突然振奋,将苏好眠她们带来的兽族逼退数十米。
“怎么回事??”血染红了箜篌琴弦,苏好眠咬牙顶上,她站在队伍前列,再次将邪修压了回去,“这些邪气从什么地方来?这什么意思?杀不完了还??”
原本专心捶结界的敖长乐被这群邪修吵得烦,又回来抓着两个邪修就往结界上撞,两拳下去直接打得人鼻青脸肿,眼眶破裂,他心中有团火烧得浑身都难受,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被困在阵法执念之中的左百龄,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
他晃晃不太清醒的脑袋,刚要说话就被人扶了一把。
“……囚冉?”
“嗯哼?”囚冉依旧穿着他那件银线紫袍,如瀑的长发被银冠束起,眉眼之间还是那副看谁都像是傻蛋的不屑和轻狂,“囚冉的名字也是你这小屁孩能叫的?”
天天听姜逸之那个经常以下犯上的混球直呼姓名就已经够烦的了,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直呼他的名讳??
左百龄嘴角抽了抽:“……那我叫你什么?大祭司?”
囚冉:“……”
偏偏左百龄的表情看上去单纯又诚恳,囚冉有气没地发,只好又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他就知道,能和姜逸之这种人玩到一起去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十方杀阵是上古流传下来,经过代代人改良加固的,你一个小孩能知道怎么解开吗?”囚冉扫了一眼地上的简略图,松开了扶着左百龄的手,“解不开,但可以换人。”
左百龄抬眸看他,原本沉寂的眼底迸发出一缕光,他下意识抓住了囚冉的衣袍,小心地问道:“可以吗?我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就像是姜逸之心甘情愿为了天下苍生去死一样。
囚冉看着左百龄那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脸,对方风尘仆仆,染血的双手在自己的衣袍上留下痕迹,他许久不曾颤动的心再次抖了抖,竟然想起了六百多年前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囚冉,也曾经这样求过上天。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可以代替戎齐去死,可那个时候,没人听得见自己的乞求。
“呵,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囚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衣摆,他俯视着左百龄,眼神晦暗不明,“自然是只有我,才能有资格和她换。”
左百龄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对方。
囚冉啧了一声,像是嫌弃为什么戎齐这辈子的挚友是个呆瓜,他伸手想要拍拍左百龄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呆就呆一点吧,至少真诚又勇敢,已经很好了。
能有这样的朋友,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