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看着水镜之中的情景,又看了看面前跪着的洛千帆。
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割舍。
“千帆,为师知道你的意思,但……无论是谁,我们都不能轻易放弃,这件事未必就没有转圜的机会。”
只要现在,秘境之中有人能制服假的“洛千帆”……虽然希望在他们看来十分渺茫。
“师父,秘境之中的那人,与我没什么不同,他有我的山门印记,有我全部的记忆和灵力,我即是他,他即是我。”蜿蜒而下的鲜血给洛千帆清冷的面容添上了几分妖异,他心中波涛翻涌,面上却冷峻,“他是我的一部分,他杀人,就是我杀人。”
“师父,只要将我的灵脉废除,他也就再也不能伤人了。”
字字掷地有声,几名长老不忍地侧过脸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洛千帆这句话。
如果不是想为这件事情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撇开无上仙门的关系,洛千帆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可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将这件事情了结。
看着在自己跟前勤勉求学数十载的爱徒,洛启善忍不住红了眼眶:“千帆,为师——”
为师不忍心。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已经哽咽。
洛千帆的为人如何,他作为师父再了解不过,那样沉默寡言的孩子,日复一日将自己关在丹房之中研究学习,几乎是将自己奉献给了丹道,他受师门器重、受同道敬重、受后辈敬仰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洛千帆自然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看着师父的眉眼,如释重负地拜了最后一次:“千帆,拜别师父。”
以洛千帆如今的年岁,废了灵脉就离死期不远,凡人之身也不能继续留在无上仙门,他与师父的缘分至此将尽。
拜完之后,他站起身,在长老们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诫堂。
训诫堂外,沈青禾负剑而立,看见洛千帆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
洛千帆故作轻松地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开口道:“走吧。”
很快,洛千帆和沈青禾抵达观看秘境情况的高台,高台之下的弟子们在看见洛千帆那张脸的时候短暂噤声,随即又小声议论起来。
“秘境之中的那人和洛师兄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们有同样的脸,里面那个人还有无上仙门的印记?那印记可做不得假……”
“我听说,有那种傀儡术,有没有可能秘境之中的那个是傀儡,然后……”
“这种话可不能乱讲!!如果里面那个人是洛师叔的傀儡,那,那洛师叔是想杀了无上仙门的弟子?!这,这怎么可能?!”
高台之上,洛千帆垂眸,将自己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二十年前,我前往蓬莱清理邪祟,被困迷局之中,为强行突破元婴之境,将心魔剥离出来封印在蓬莱的无尘树内,便是秘境之中那个与我别无二致的人。”
这句话仿若是平地一声雷,直接在人群之中炸开。
无上仙门丹道第二的洛千帆,居然曾经在蓬莱除祟时强行剥离心魔将其封印,才突破了元婴之境??
而洛千帆将这个秘密隐瞒了这么多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众人的敬重和爱戴,享受着无上仙门给元婴倾斜的资源??
这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也太让人愤怒了。
高台之下,有道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像是一把尖刀刺入洛千帆的心脏。
“无上仙门居然包庇你这样道貌岸然的小人至今吗?!你这样的行为,置其他勤恳修炼的同道于何地?!你居然到如今才坦白,不羞愧吗?!”
这句话之后,其他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来,洛千帆置身于这些指责之中,没有反驳一句。
“够了!”
沈青禾怒喝一声,将众人的议论声打断,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二十年前的蓬莱,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蓬莱?难道是那场地级妖兽的兽潮??”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个声音,“听说那场兽潮,三大仙门死伤颇多,其中……其中……”
听见这停顿,旁边听热闹的人迫不及待地催道:“其中什么?快说啊!!”
方才接话的那人脸色一白,犹豫片刻后说道:“其中,无上仙门死伤近百,眼看地级妖兽的兽潮就要突破防线入侵中州,是,是临时突破元婴之境的洛千帆以一人之力阻拦兽潮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等到了救援……”
如果当时没有突破元婴之境的洛千帆,也许……根本无法抵挡地级妖兽的小宗门将销声匿迹,他们这些人如今也不能站在这些地方。
见沈青禾还要为自己辩解,洛千帆立刻拉住他,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这事因我而起,我有责任弥补往日的过错。”洛千帆一字一句道,“我已请得师门责罚,由归元剑宗沈青禾掌刑,请诸位见证。”
不管这心魔是为什么剥离,洛千帆终归是要给出个交代,不能让师门遭人诟病。
方才还振振有词要惩罚洛千帆的弟子,见此情形也有些犹豫起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强行剥离心魔突破元婴之境这件事,确实是对其他修仙者而言不公平,但当时情况之下,洛千帆权衡后只能行此险招保住中州,两害取其轻罢了。
如果这时对洛千帆有太重的处罚,日后哪里还有其他弟子愿意铤而走险,以天下人的安危为先?
高台之上,洛千帆取下自己的令牌,过堂山风吹起他的宽袖,抚摸过他的眉眼。
“青禾,这件事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