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先生能看到自己。
罗伊德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几乎立刻就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搭话。但他刚刚表露出这样的意思,眼前的一切又忽然变得模糊,小镇和小罗伊德都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了“乌鸦先生”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边,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是你在搞鬼?”
罗伊德看着这个神秘的家伙,暗自调整到作战状态,感受着体内开始活跃的魔力,他紧盯着“乌鸦先生”,脑海中已经跑过了好几种可能的发展和应对。
然而“乌鸦先生”没有攻击,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罗伊德。
许久之后,“乌鸦先生”摇了摇头,转过身离开了。罗伊德追了上去,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多时,“乌鸦先生”就消失在了迷雾中,只留下了罗伊德一个人四顾茫然,不知去哪里是好。
他又走了几步,周围的浓雾忽然间变得粘稠了起来,仿佛有了实体一样,让法师迈不动脚。罗伊德挣扎了几下,想要伸手拨开这雾,却闻到一股焦糊味。正在疑惑这味道从何处而来的时候,眼前的雾气忽然变得漆黑,接着脚下忽然一空,法师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捞到,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坠去,噗通一声落到了一处干草堆里。
“罗伊德,你怎么回来了?”
草堆外传来的声音让罗伊德一愣,然后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是梦境,外面的人招呼的并不是自己。
挣扎着离开干草堆,果然,在外面还站着一个“罗伊德”,这一次的罗伊德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样,而是和现在的法师罗伊德类似年纪,而且身上还披着那身皇家骑士的战袍。比起法师罗伊德,眼前的这个罗伊德身上衣装都很新,那把绿装剑也锃光瓦亮的,和罗伊德手里这把战损版武器完全是两个样貌。
“听我的,叔叔,跟着吉安娜女士离开吧!”骑士版罗伊德焦急地劝说着,“阿尔萨斯王子的行动不会有结果的!您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和瘟疫作对啊!”
“够了,你这个混蛋玩意儿,”被称作“叔叔”健壮老汉将手里的草叉狠狠地顿在地上,怒斥道,“洛丹伦连部落都不曾惧怕,区区瘟疫,又能奈何?你非要学海军上将家的女儿去逃跑的话,就自己走吧!但我,要留在这里,看守阿斯托利亚家的家业,还有你父亲的坟冢!我绝不会让那些死人来玷污了罗伦斯和纳莎的灵魂!”
画面再次被迷雾遮盖,过了一会儿,迷雾散开,刚刚叔侄争论的农场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无知的亡灵不断徘徊。罗伊德抬头望去,这里来来回回的僵尸里,有一个非常高大,手拿着草叉,虽然身体已经高度腐败,但还是能认出来,就是刚刚和“自己”争论的那个叔叔。
显然,固执己见的结局并不好。
看到这位丧尸叔叔的一瞬间,罗伊德就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他的家乡,壁炉谷外的某处小村庄。曾经毁灭在部落之手,然后在弗丁领主的主持下重建,但最终毁于天灾的小村庄。
洛丹伦有无数这样的小村庄。
“这大概就是我在荒野中醒来前不久的事情……”
罗伊德这样想着,开始左右寻找梦中的另一个自己。
但是这一次,没有另外一个罗伊德出现。而且梦中的僵尸们不再无视罗伊德,它们在罗伊德出现后,仿佛能用那已经只剩下眼眶的双眼“看”到他,一样,嘶吼着,带着对血肉的渴望蹒跚地走了过来。
画面看上去有些惊悚,但这些只能凭借本能行动的玩意当然已经不是现在的罗伊德的对手了。法师只用了几个法术就轻松地放倒了这些僵尸,就算是曾经的那个叔叔,也不过就是多了一发奥术冲击而已。
当视野里的亡灵都被清理干净后,周围的一切忽然就变成了黑白色,仿佛被直接印在了照片里一样,无论是天上的云还是脚边的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只有罗伊德一如故我,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次,你很轻松就解决了他们,没有受一点伤。”
“乌鸦先生”忽然出现在罗伊德的面前,这一次他摘下了斗篷的罩帽,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貌——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青年人,须发都是黑色,只有眼睛是绿色的——邪能的绿色。
“这一次?”
罗伊德盯住这个家伙,一点都不敢放松。
“是的,这一次……”
对方笑了一声,伸手做出了提的姿势。他脚边的尘土就这样被无形的力量揪了起来,形成了几个小人的形状。罗伊德仔细一看,那些小人正好就是“自己”和刚刚的几个僵尸。
沙土做成的小人在“乌鸦先生”的操纵下开始战斗,代表罗伊德的那个小人十分勇武,大杀四方,但终于还是寡不敌众,被僵尸们重伤,侥幸才得以逃脱。
“当你还没有获得现在的超凡力量的时候,即使是这些脆弱不堪的废物,也能让你重伤。”“乌鸦先生”道,“但现在,在获得了神赐的力量之后,再一次面对这些曾经差点取走你性命的怪物,却只能让你抬抬手指,动动肩膀,甚至不如平日里缓解疲劳做的柔软操动作更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力量,我的朋友,”乌鸦先生以罗伊德为中心绕起了圈,“无论你的灵魂高洁还是卑劣,没有力量,也只不过是随时会死在某个角落的虫豸而已。但拥有了这份力量,你就能扭转命运,保护你想保护的,消灭你想消灭的……或者说,你可以为所欲为。”
“据我所知,”罗伊德不断调整姿态,让自己能一直面对着对方,“过分强大而且容易获得的力量,往往都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乌鸦先生鼓了鼓掌,用赞赏的语气道:“是的,没错。但那是蠢人的结局,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已经和那些蠢蛋完全不同了。强大的力量当然也需要强大的自信,你拥有这样的素质,而且,你只需要拥抱它就行了。”
罗伊德没有理会对方嘴里的话语,他只是看着乌鸦先生的双眼,忽然道:“你是萨格拉斯之眼里残留的意志?”
“对,没错。”
让罗伊德十分意外的是,乌鸦先生并没有遮掩,他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站住了脚步:“我知道,是萨格拉斯的身份让你十分戒惧于我,但是,我所说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堕落的泰坦,甚至不是来自于那个小法杖……这份力量,本来就在你的体内,你的灵魂深处……你难道没发现吗?”
怎么可能?我这段时间的折腾都是靠了艾露尼斯和萨格拉斯之眼,至于我自己那5级的法师能力?搓的火球够给恐惧魔王洗澡不?
“看来你真的没发现,”乌鸦先生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旁边躺了一地的僵尸,“那我们举个例子好了,刚刚杀死了这么多的亡灵,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能有什么感觉?经验值大幅度的提升了?
罗伊德心中吐槽,却下意识地按照对方的说法审视了一下自身。接着,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是变强壮了很多,或者说,更加神完气足了,仿佛刚睡了一次饱觉,精神的都要飞起来了。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乌鸦先生十分满意地看到罗伊德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没错,杀戮使你强大。这就是你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它甚至比肩神只,只要你选择拥抱它,你就将获得一切!”
“杀戮获得力量……我该不会还有千八百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吧?”
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得罗伊德否定了。不过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个老游戏,里面的主角和第一部的BOSS也是这样的设定。凑巧的是,那个BOSS就是为了神力想办法制造杀戮的人,正应了眼前乌鸦先生的说法,拥抱力量,就能获得一切。
然后那个BOSS就被主角干掉了。
“这倒是很有意思的想法,但我只发现了你,”乌鸦先生双眼一亮,然后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若是真的有千百个你的兄弟,你们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掀起一场狂澜吧?”
“你果然还是想要制造混乱和毁灭,”罗伊德闻言露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我不会成为你的爪牙,放弃吧,我对成为杀戮之神没有兴趣。”
“我懂,我懂,”乌鸦先生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正是这样坚定的意志,在拥抱力量的时候才更美妙!加油吧,亲爱的罗伊德,我很期待你未来的成就。”
话音未落,罗伊德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被浓雾笼罩,神秘的乌鸦先生自然也隐遁于迷雾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还说什么未来,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恶魔还不知道……哦天啊。”
浓雾的世界忽然消失了,让浓雾消散得并不是别的,而是一股强大的圣光。但这圣光的来源不是七巧板,也不是麦拉,而是罗伊德自己。
确切的说,是他那本该被邪能完全污染的手臂。
奥特兰克山脉,奥特兰克城废墟中,罗伊德睁开了双眼,看着自己手上那浓烈的圣光。
“我发光了?”
“是的,很突然,”站在一旁的麦拉说道,“就在刚刚,我们都以为你没救了,然后你的眼睛忽然就发出了金光,接着就变成这样了。”
罗伊德撕下左手上的武装衣和甲片——事实上这些玩意被邪能侵蚀后比纸片好不到哪去——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左臂。那些魔纹还在,但比起原来如同血管一样略显恶心的样子,现在那些魔纹看起来可是好多了,因为它们都变成了散发着圣光的LED,十分温和,而且有种奇异的美感。
这种奇妙的气场让罗伊德想到了某种东西。
“难不成……”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这玩意是自己身上长出来的,“我的一只手被光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