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市政歌剧院，建筑呈现浓厚的巴洛克风格，搭配灰色的墙面，浪漫又厚重。
加长款的宾利停在大门楼梯前，强壮的男人为苏昼拉开车门。
“苏昼先生，请。”
从侧门走入贵宾通道，这条狭长走廊的两侧都是名画，从梵高、莫奈到鲁本斯，尽数落在这红色调的走廊墙壁上，
猩红色调的墙面、穹顶，仿佛是将玫瑰花瓣混着血浆打碎成糊，一铲一铲地涂抹均匀。
壮实男人上前半步，敲了敲墙壁，随后立刻后退走到一边静候。
隐藏在墙壁里的绯红色门开启，干瘦而佝偻的老人出现在房门口，脸上带着微笑。
看穿搭，他同样是西部风，比起牛仔副校长，这小老头看起来更像个警长——他褪色的牛仔帽上还镶着警徽，
圆框眼镜放大了脸上沟壑般的皱纹，颇慈祥的笑容，搭配那矮小的身姿，谁来了都会认为这只是个疯狂喜欢牛仔，爱好cos的老爷爷。
‘老爷爷’开口了。
“你好，苏昼，感谢你应邀而来。”
苏昼颔首。
“早安，汉高先生。”
他看向房间内，圆桌边摆放着十三把高背牛皮椅，确实空荡荡的，似乎是应到的客人尚未到来。
“他们在拍卖会上玩，也在这座歌剧院里，”
汉高似乎能看出苏昼心中所想，引着着青年入内。
青年穿着便服，Loro piana的圆领针织衫，浅灰的羊毛衫特意采用双纱工艺，透气又柔软，主打的是舒适，
而这，正与苏昼松弛的身姿相呼应，仿佛他只是来看场歌剧的市民。
汉高目光微动，微笑着接着道。
“他们称呼它‘群龙的盛宴’，听起来有点装腔弄事，但其中也确实有不错的小玩意，如果你感兴趣，等下我可以让人带你去玩玩。”
苏昼双手交叉，托在那线条明朗的下颌上，他与汉高面前，分别被摆着一杯晶莹的红酒。
他微笑。
“看来汉高先生的事并不麻烦。”
“当然。”
汉高注视着苏昼。
“听说你杀死了四大君主中的‘青铜与火’。”
“只是将刀戳进了他的身体中，他的龙骨可是至今都没找到，”
苏昼耸肩，微笑道。
“他也可能根本就没死，现在躲在某个十八线小城市里，和他的弟弟在一起搓键盘打游戏吧。”
汉高失笑。
“苏昼先生，你真的很有趣，无论如何，这意味着新的历史即将开始，几千年来，我们第一次杀死了龙王，还是一对双生子，
可以预见的，在未来，所有龙王都会被我们一一杀死，人类将迎来崭新的未来，”
他将酒杯举起，酒液晃动如血。
“敬你，可敬的屠龙者。”
苏昼捏着酒杯晃了晃，不动声色道。
“屠龙不是一人的史诗，而是一群人的牺牲，只是将刀送进龙王的那个人恰好是我罢了。”
汉高一怔，颔首微笑。
“很有高度，不过，‘那个人’可不是恰好是谁都行，否则，今天你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苏昼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们想要招揽我？”
“是交好，卡塞尔学生的未来是奔赴各地执行部，而北美或许会是你不错的选择。”
汉高面带微笑。
“到现在没有向你正式介绍过我自己，
菲德里斯·冯·汉高，北美开拓史的拓荒者，北美混血种集团中，负责平衡各方势力的老不死，从过去到现在，
——在混血种与龙族厮杀的年代，总需要有人来划定规则。”
“我该说句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的该是我，”
汉高笑眯眯道。
“一战举世闻名，却被卡塞尔保护起来，小半年没有任何消息，我想我是第一个与你搭上线的‘外人’。”
“和我见面可不需要排队。”
“但需要眼疾手快，好在我以前也被称呼为‘快手汉高’，想当年你们校长也要避我锋芒。”
汉高抛了个不冷不热的笑话，亮了亮腰间柄金色的老式转轮手枪——炼金转轮“德州拂晓”，
他颇感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老东西就该自己关上棺材盖，让年轻人把自己埋进土，再假惺惺的立上那块他们早在老不死们死之前，就想要为他们立出来的墓碑，
在未来，世界属于人，更属于人中的年轻人。”
他看向苏昼，目光带着不容知否。
“因为，龙的离开，已是定局，无论快慢。”
苏昼目光微动，淡淡道。
“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人与人之间也是不同的？”
汉高笑着拍了拍手。
“如果是家族中年轻的小孩子，这时候肯定会说些什么，‘我们高贵的混血种能成为新的龙族’，这种话我可不会说···”·
老警长坐直，半个身子压在桌子上。
“龙与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在意这个世界上孰强孰弱。
不可否认的是，混血种确实在过往与龙的争斗中，积累了更大的优势，而在龙王尽数毙命的那一天，正是混血种对彼此落刀的时刻，”
他有些感慨。
“或许，这才是那预言中所说的，真正的诸神黄昏吧···”
说罢，他看着苏昼。
“到那一时刻，每一个家族就是每一脉龙族，家族需要龙王，而龙王同样需要家族，
苏昼，加入我们，
万国万族的熔炉当然融得下来自东方的面孔。
北美混血种会是你最忠实的簇拥，在龙族黄昏之后，密党的旧船驾驭不住新时代的风，混血种的未来需要新的道标，
可以，是我们。”
面对陈情激昂的老警长，苏昼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坐在位子上沉吟片刻。
想要什么，什么就送上门。
现在，苏昼明面上的敌人是奥丁，是天空与风之王，是布局广远的老怪物，是麦哲伦，是庞贝·加图索，是整个加图索家。
如此情景下，苏昼再强大，一人经历是有限的，如果要应对那全方位的攻击与战斗，他需要一个势力来替他处理这些‘麻烦’事，
眼下的汉高，毋庸置疑是好选择。
但是，为了能在这段关系中占据主导权，苏昼也需要小露一手——就像在润德大厦给密党的老爷们露一手一样。
“确实是诱人的条件，但汉高先生，你只是在描绘未来，
我更想知道，在当下，你与我对彼此有何责任。”
老牛仔一怔爽朗笑道。
“谨慎，没有任何问题，你当下的任务自然是成长，在那终局到来前，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语重心长。
“康斯坦丁是被迫提前出壳的弱态，诺顿更是仓促获得龙躯的幼年体，相信我，真正龙王的伟光与强大，定是他们的百倍不止，而除此之外···”
汉高意味悠长道。
“人类智慧的结晶，比起上天入海的龙王，可差不出多少——龙王们又何尝不是血肉之躯呢。”
说着，他将腰间的左轮推上桌，卸下一颗子弹放在桌面上。
0.5英寸马格努姆手枪弹，哪怕不经改造就能打翻一头河马，更不用提其上如今遍布了细密的炼金花纹。
“而科技与炼金术的有机结合，正是它，我给它取过一个好听的名字，德州拂晓。”
听了他的话，苏昼只是摇了摇头。
“需要忌惮科技，是因为龙族不够强。”
汉高有些啼笑皆非。
“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生命体，比龙更强！”
苏昼看着汉高，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要试试吗？用你的左轮。”
空气一静，两人对视，老警长收起了笑容，平静地看着苏昼。
“对任何人的蔑视，都会招致祸根，尤其是对方还是你的盟友。
你我的合作意向是站在势力对等的前提下，
但如果因为和气让你对我们有了错估，我想不利于日后的合作。”
“说完了？”
苏昼礼貌发问，将腰间的斩魄刀抽出来，平放在桌面上。
“我不用刀，不用任何武器，你来试试你的炼金手枪能不能伤到我。”
这次，是更长久更寂静的沉默，
百年时间，老汉高早就修好了最顶级的养气功夫，从面上看不出半丝波澜，但是苏昼能听到···
他体内的龙血在沸腾，而那双浑浊的眸子像是退潮的海岸，露出了那金灿的‘沙滩’。
“一枪，你的左肩膀，会打在你肱骨外侧中段，肌肉覆盖最厚，远离关键血管和神经，不会疼的。”
汉高平静地诉说着，仿佛是在讲述着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请···”
“砰！”
快枪手自称的‘年岁已大’永远是谦称，早在话音落下之前，黎明拂晓就已经落入汉高手中，发出咆哮。
硝烟玫瑰花般从枪口绽放，吐露出青铜光泽的弹头，笔直向着苏昼肩头飞去，
与此同时，汉高黄金眸闪烁，嘴唇微动，
神圣的光芒笼罩在子弹上，仿佛是接引亡者升入天堂的圣光道引，一头是子弹，而另一头则是苏昼，
【言灵·圣裁】！！！
效果朴实无华，确实涉及因果的言灵：
出手必中。
也就是说，这两枚子弹必然依照汉高所说，落在苏昼肩头——这是汉高对子弹的命令！
与此同时，苏昼不躲不避，在他眼中子弹就像是被慢放了一半，轻飘飘向他划过，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从桌上抓起斩魄刀，挥刀将这子弹劈成两节，
当然，他也可以有别的选择。
“哄——！”
刹那间，不多于千分之一秒，灵压凝结鬼道在苏昼肩颈上炸开，让衣物化作漫天碎布，黑雪般飘洒，
而苏昼肩膀上，盘绕着躯体半透明，体表猩红，覆盖着
细密鳞片，模样栩栩如生，却只有苏昼三只宽的，龙！
龙是东方龙模样，五爪而狰狞，约莫有四五条几乎要化作实体，在苏昼上半身飞旋！
下一刻，子弹迫近苏昼肩膀，苏昼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而那盘旋的小龙早已长大嘴巴飞出，身躯拧在那子弹周围，
用力一绞！
旋转的子弹与血龙躯体碰撞，紧接着就被这仍是‘虚体’的小龙黏住了，旋转飞速减慢，悬停在苏昼肩膀前两指宽处，
光芒闪烁，子弹仍在扭动，不断向着苏昼身体钻去。
紧接着，血龙啃咬那子弹。
“咔嚓！”
一声脆响，炼金子弹化作满地残渣，汉高瞳孔颤抖，倒映着那周身环绕小龙的少年。
【瞬哄·龙】！
瞬哄本是四枫院夜一发明的战斗术。而除了苏昼掌握的初始形态，更是有深层研究后的进化版！
【无穷瞬哄】【瞬哄·雷神战形】【瞬哄·爆炎无双】···
这些开发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有不用的理解，能施展出不同的招式。
而苏昼的【瞬哄】，像是龙血力量与死神力量的杂交儿，使用后上半身会环绕近乎实体的血龙，起到自动‘防御反击’的效果，
这龙能更好的防御，自然也能攻击，只要苏昼念头一动，他们就能像子弹一样射出，吃空汉高的脑袋——
但是，那么做就没意思了。
苏昼站起身，走到汉高面前，本就高大的青年俯视着老牛仔，身上还环绕着灵巧狰狞的血龙，这一幕将压迫感拉满，哪怕是汉高都有点心悸。
青年将左轮拿起，放在手中端详。
“好枪，好枪法，按理来说你的子弹必中，无论是因为你高超的射术，还是因为言灵的辅助。
只是，那子弹没能飞到我面前就是了。”
苏昼说着却将【瞬哄】散去，露出那光滑结实的肩膀，他看着默然不预的汉高，毫不犹豫将炼金手枪举起，枪口对准自己的肩膀。
他微笑。
“想看看吗？这枚子弹，会有什么效果？”
汉高一怔，脸色大变，忙抬起手要按下苏昼躁动的手。
“这可不能胡闹，我的子弹是特制的，你把控不好力度——”
“砰！”
枪响与硝烟将话给老牛仔按了回去，在他眼中，冬枣大小的血洞在苏昼肩上开了出来，甚至还冒着热气，
但是，下一刻，肉洞中迅速有肉芽冒出，编织填补，伤口在不到三十秒内完成了闭合结痂。
汉高呆住了，知道苏昼拍着他肩膀，他才下意识顺着力道坐下。
抬起头，苏昼正向门口走去，他忙道。
“苏昼，是我低估了你，我们的约定。”
“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苏昼笑着回应，却也没回头。
“汉高，带着你和你的家族，做好战斗的准备。”
“什么时候。”
“很快。”
“和谁。”
“加图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