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问芮建军这会儿忙不。
芮建军下意识又想说“挺忙”,但毕竟杨齐刚才对他的开导还言犹在耳,就及时刹住了车,就说还行。
“那,咱去外面坐坐?喝点小酒?”
芮建军早听出杨齐拐弯抹角想跟他说媒,怕等下酒酣耳热之际自己着了杨总的道,就不太想去。
然后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现在不太想考虑个人问题。
杨齐知道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
打个哈哈,就说俩大男人干聊多没劲,就算不出去,那这儿有酒也行。
结果这话刚一问出,他就一拍脑门,说:“瞧我,工地有纪律,烟都不许抽,酒肯定也没有吧?呵呵。”
却不想芮建军忙讪讪笑道:“……刚您不也说了么,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有些规则啊纪律啊这些,对于下面的人,能放宽就放宽……所以,我,我马上就领会到了,你看,不然我现在去买点酒菜?”
杨齐没想到芮建军接受自己的新思想这么快,就打趣道:“你真想好了?又不怕上面突击检查了?”
芮建军虽然文化不高,但脑子灵光,马上就说道:“这事儿还不简单?我跟门卫说说就好了么,呵呵。”
杨齐见他说完就准备出门去了,忙给他叫在门口。
刚想开口,杨齐又想了想,大概是被芮建军这个小小的举动,触发了刚才路上想到的一些事情。
就叫瑞建军先坐下。
然后杨齐就语重心长地对瑞建军说道:“你既然是领导,就该有领导的样子。
“以后像这种小事,该让下面的人去干的就让下面的人去,你说你一个大领导老做这些小事情,你叫他们怎么看你呢?以后在他们心中的权威又从何而来?
“你就比如像现在吧?这种小事,你吩咐个自己觉得用起来得劲儿的,叫他去,叮嘱的时候,你只跟他说带点酒菜,可千万别提具体的要求,像什么报销了这些,提都不要提。
“我为什么这么说?一,你给他一定的行事自由,他办起事来少了许多框框也得心应手;二,不提具体报销数字,这样给了他更多的操作空间,我直说吧,就是他可以从中给自己谋些无伤大雅的小利……”
杨齐看芮建军听到“谋些小利”这里撇着嘴,似乎心中颇有微词,就跟他举了个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经历:
“就好比我小时候一些事,我记得小时候比如说打个酱油醋什么的,我妈叫我去我拿上钱拿上瓶子就飞出去了,可我爸吩咐我我就找各种理由或者干脆直接跑厕所去了,呵呵。
“为什么?因为我能从我妈给我的那一点小钱里,搞上一毛两毛,给自己买个果丹皮啊小冰棍什么的,而我那个颇为古板的爸,每次我买回来,他就要仔细问清楚每一毛钱都干了什么。你说我以后他在叫我跑腿,我还能乐意么?……”
说到这里,杨齐看芮建军笑了,脱下安全帽,走上前拍拍肩膀,接着说道:“你叫最亲的人去做事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只是因为钱才甘愿被你驱使的陌生人呢?是吧?”
芮建军张口结舌的,脑子里飞速转了转,忽地急忙点头,表示他终以为然。
只听杨齐续道:“说回上面,当你给了他想要的蝇头小利,又怕他翘尾巴,你就偶尔再敲打敲打,这时候,那人不仅不会在心里跟你对着干,反而会觉得:哎?你这领导可以,赏罚分明,一是一二是二,他可不就打心里服气你了么?”
芮建军恍恍然点着头,知道杨齐说的便是“恩威并施”,即插口道:“杨总你这么一说,工地上许多事情我一下子就想通了……”
然后就列举了许多自己在工地上遇到的刺头员工、和那些明明他觉得很简单但总叫他要说上好几回才能做好的事。
最后,他这么总结道:“杨总这一番教导,我真的深有体会,也深表认同,以后,我就那你这么来?”
杨齐欣慰笑着摆摆手,说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
这时正好有个物资主管来跟芮建军汇报工作,杨齐也没说话,就见芮建军安排完工作,然后就按照自己刚才教他的那样,笑呵呵地叫那人去买酒了。
那物资主管在走向大门的路上,一路想着:“这芮总一向视规矩如命,今天怎么……带头喝酒了……?”
一直走到门口了,这主管还百思不得其解。
办公室里,杨齐跟芮建军在监控里正好看到了那人脸上的笑。
这笑容,大概就是杨齐说的,那人开始对芮建军重新思考了。
不一时酒来了,杨齐本想借着酒劲儿继续自己那会儿的“说媒”本意呢,却没想那芮建军学习起来还挺“上头”。
大概是意识到这憨厚的个三十好几的汉子真像个小学生那样、对自己这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年轻人说的话视若珍宝,杨齐忽然就有些脸红。
想了想,就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却有这许多小心思而觉得陌生?
芮建军忙摆手说没有没有,还说叫杨齐再说点,他爱听的很。
杨齐难得芮建军脑子转得快,不是那种天生拘泥的人。
想了想,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刚说到赏罚分明,咱们接着往下说,嗯,差不多你觉得这人被你调教的可以了,顺其自然的,得力助手这不就来了么?是不是这意思?
“所以啊,以后这种酒啊烟啊的,就叫下面的人去做,而且叮嘱的时候可千万别像以前过日子那样抠抠搜搜的,具体报销数字啊那些要求,真的,能别提就别提了。
“这样,时间久了,事情多了,下面人看你大事不糊涂,小事有格局,那将来跟着你做事,不说掏心掏肺,最起码会很上心而不是敷衍了事,到这时候,你用起他门来,不就能做到如臂使指随心所欲了么……”
杨齐这一顿给芮建军一阵耳提面命的。
说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奸商”那味儿了,又不自觉讪讪笑了下。
但芮建军却一点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越听越认真。
甚至某几句杨齐说的很长,他觉得特别有道理,还拿出自己刚来时就准备好的记事本开始动手记了起来。
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就只好对芮建军的疑问一一耐心解答着。
就这样,二人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边畅谈着“驭人”之术,不觉又过去一个多小时。
杨齐正愁没机会将话题往“媒事儿”因呢,就听有人在敲门。
原来是项目会计,来找瑞建军有事儿。
这会计鼻子估计不太好使,所以一直快到门口,她才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这人还纳闷呢:“奇怪,芮总不是在作业期间严厉禁止工地饮酒吗?”
得到门里许可,她走进一看,发现里面的确有酒有菜,俩大男人正光着膀子对饮呢。
让这会计更为不解的是,一向对上头领导相当就事论事的的芮总,怎么好像,对那人很是恭敬?
她扶了扶眼镜,看一眼芮建军,再看看边上这个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年轻人,礼貌一笑,又看向芮建军,说道:“不好意思芮总,我,办公室项目部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去审批新的报销,您看……”
说着,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审批文件。
经过杨齐一番教导过的芮建军,拿过文件,一看内容和数字,发现不过是些小报销小数目,很爽快的大手一挥,“刷刷刷……”几笔给签上了“芮建军”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