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掉的工具,一件用来保命的物品,甚至不如绝情谷里的一株花草。
心,彻底死了。
公孙绿萼缓缓转过头,看向龙武。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哀求,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彻底的绝望。
“龙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异常清晰,“不必顾虑我了……动手吧。”
“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但能让这恶贼伏法,绿萼……再无怨言。”
裘千尺听得心胆俱裂,目眦欲裂地瞪着公孙止:
“畜生!你听到没有!连女儿都容不下你!你还算什么人!”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有丝毫异动。
公孙止被女儿的话和裘千尺的怒骂激得脸上红一阵红一阵白。
他被女儿那句“再无怨言”彻底击碎了最后一点虚伪的父爱伪装,又被裘千尺的怒骂戳中了痛处,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偏偏又动弹不得。
“你……你们……”公孙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狠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他抓着公孙绿萼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要将女儿的骨头捏碎。匕首的锋刃在公孙绿萼细嫩的脖颈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爹……”公孙绿萼吃痛,却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再没有哀求,只有一种麻木的疲惫。
“看到了吗?”公孙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头对着龙武嘶吼,“她还是怕死的!你若是不想她死,就乖乖照我说的做!”
龙武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摇了摇头,像是看一个耍无赖的孩童。“公孙谷主,你是不是还没明白?”
他往前踱了两步,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刚才我为什么‘失算’?为什么‘恰好’在你动手的时候跃起?”
公孙止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思考。
“因为,”龙武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绿萼姑娘心地纯良,总对你这个父亲抱有一丝幻想。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她又怎会彻底明白,你这所谓的父爱,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目光转向公孙绿萼,声音放缓了些许:“绿萼姑娘,现在,你看清了吗?”
公孙绿萼身体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答案,不言而喻。
“你……你算计我!”公孙止终于反应过来,一股被愚弄的羞辱感冲上头顶,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你好卑鄙!”
“卑鄙?”龙武挑了挑眉,“比起拿亲生女儿当肉盾,龙某这点微末伎俩,恐怕还入不了公孙谷主的法眼吧?”
“噗嗤——”裘千尺在旁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声音嘶哑难听,却充满了快意,“公孙止啊公孙止,你也有今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感觉如何啊?是不是比当年暗算我时,还要得意几分?”
这笑声和话语,比任何刀剑都更能刺伤公孙止那可怜的自尊心。
他脸上肌肉扭曲,眼神凶狠地扫过龙武,又看向裘千尺,最后死死盯住怀中的女儿,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起来。
绝境之下,这懦弱的男人似乎真的要被逼疯了。
公孙止的脸色铁青,又转为惨白,最后定格成一种混杂着羞恼和狠厉的扭曲。
女儿那句“龙哥哥,你动手吧”
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本以为挟持女儿能扳回一局,至少能让龙武投鼠忌器,谁料到先崩溃的竟是自己苦心经营的父女情分,这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愤怒。
龙武那淡然的眼神更是让他如芒在背,仿佛自己所有的卑劣都被看了个通透,被剥得一丝不挂。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机竟如此深沉!他故意示弱,就是为了逼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想到这里,公孙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哈哈哈……好,好得很!”裘千尺嘶哑的笑声再次在石窟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痛快,“公孙止,瞧瞧你这副德行!当年算计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用亲生女儿当挡箭牌,真是出息了!”
“绝情谷历代谷主,哪个像你这般无耻?简直是给我们公孙家的列祖列宗脸上抹黑!”
每一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扎在公孙止心头最敏感、最虚荣的地方。
他握着匕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他不敢去看女儿那双已经失去光彩、充满绝望的眼睛,也不敢迎向裘千尺那满是鄙夷和仇恨的目光,更不敢对上龙武那平静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脸。羞耻、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将他撕裂。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退无可退。
他心里清楚,一旦放开女儿,不仅自己出不去这绝地,他在绝情谷经营多年的威严和脸面也将彻底扫地。
弟子们会如何腹诽他?江湖同道又会如何耻笑他?
绝情谷谷主,竟沦落到靠挟持亲生女儿来苟活?这名声传扬出去,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
不行,绝不能退!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和那点残存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父女情分,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生存欲望和被逼到绝境后的扭曲狠辣。
“龙武!”公孙止强作镇定,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些,但那无法控制的微颤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少说那些没用的!要想她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安排!”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厉害,试图找回一点昔日谷主的威严,尽管这份威严在刚才的行径中早已碎得捡不起来。
“你先想法子带我们三人出去,离开这鬼地方!到了谷外安全之处,我自然会放了她!”
公孙止面皮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几乎要控制不住将匕首刺入女儿脖颈的冲动,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转而厉声喝道:“裘千尺,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