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景洲浑浑噩噩地出了办公室,回到教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走到程会言的位置上,克制地摸了摸她的桌子,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离开时,他拳头捏得紧紧地,手背上隆起的青筋很是明显。
将那封信折了又折,根本不敢再打开,他害怕打开之后,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一个个嘲讽的微笑脸。
他也不过是个18.9岁的少年,第一次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表白,就遭遇了如此惨烈的滑铁卢,还是如此不体面的方式。
他当然会有情绪,甚至觉得,程会言是不是故意在耍他。
毕竟,是她自己亲口说的,毕业之后要不要在一起这种话。也是她亲口对自己说,喜欢心上人给她写情书。
他不过是,想要以程会言喜欢的方式,来完成这个告白仪式。
在他心里,程会言提出毕业后在一起的这句话时,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程会言男朋友的位置上。
雒景洲已经记不太清楚,他是怎样艰难地熬过那个夜晚。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才终于说服自己,就像老吴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只是时机不对。
转天程会言出现时,一如既往挥手和他打招呼,神采飞扬,笑容明媚。
“雒景洲,早上好呀,今天也是正能量满满的一天呢!”
做了那种事,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
呵,就没见过比她还要没心没肺的人。
于是,对于程会言热情地问候,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程同学,请小声一点,你吵到我了。”
说这话时,他脸上表情严肃,语气更是冷淡。
毫不意外地,程会言听到他的话时,脸上明媚的表情顿时崩裂。
“对不起。”
程会言小声道了句歉,偷偷抬眼看雒景洲,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写着作业,鸟都没鸟她一下。
从那天开始,他们两个就进入了,赵顺利所说的冷战状态。
偶尔的几句诸如,“老师让你去办公室”,“麻烦借过一下”,“谢谢”这样的交流,也是冷淡至极。
雒景洲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为了所谓的自尊心,都不肯亲自向程会言求证,有多么可笑。
但凡他再理智一些,就应该想到,以程会言的性格和人品,她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
就算是要拒绝自己,也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而他从小到大,一切想要的东西来得太容易,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所谓的挫折教育。
这唯一的一次主动,得到那样的反馈,一开始让他愤怒,然后是不甘心,最后,是怀疑,是退缩。
所以,在彻底弄清楚程会言对他的态度之前,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不敢再轻易表白,这一次,他想要换个方式,和程会言重新开始。
所以,高考过后那次聚会,面对程会言眼底陌生的情绪,雒景洲终于单独堵到她,问出那句,“程会言,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猝不及防被人困在墙角,还被莫名其妙地质问,程会言火了。
等看清楚堵她的人是谁,程会言眼里又流露出疑惑来,“雒景洲?”
“不然你以为是谁?”雒景洲心里那个气啊,被忽视到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愿意在这里继续跟她周旋。
“我的意思是,我跟你关系很好吗,你是不是堵错人了?”
程会言说这话时,眼里对他的陌生不似作假。
雒景洲蓦地松开手,“跟我装不熟,这很好玩吗?程会言!”
程会言揉了揉自己的指关节,刚刚右手突然被他压制在头顶,指关节磕在墙上,震得有些发麻。
“同学,酒量不好就不要逞强,喝醉了更应该早点回家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程会言瞪了杵在面前的雒景洲一眼,快速掠过他,擦着他的衣角回了包厢。
这是,把他当成喝醉了的酒疯子?
雒景洲牙关绷紧,看她的背影闪进包厢。
我再找她我就是狗!
进去之后赵顺利问她,“你便秘啊,怎么去个卫生间,去了那么久?”
“遇到个酒疯子。”程会言轻描淡写,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没有将遇到雒景洲的事说出来。
“那你没吃亏吧?”赵顺利虽然知道自己闺蜜的身手,吃亏的可能性很低,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醉鬼。
“没什么,已经打发了。”
程会言从果盘里插了块西瓜,冰凉的汁水滑过喉咙,消解了几分怒意。
那个叫做雒景洲的同学,真是好莫名其妙。
幸好已经毕业了。
整个暑假,他们都没有再见面,再次相见,就是程会言过生日那次。
他没有办法完全说服自己,对她毫不在意。
幸好,最后还是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思绪回笼,雒景洲看向程会言平静的侧颜。
也许,他还欠程会言一个道歉。
为了他曾经的不信任,导致他们之间,错过了那么久。
班主任老吴喝醉了,这次聚会草草结束,安佑天和另外两个同学护送老吴回家,不然他又得被师母揪耳朵嘞。
很快,班上的同学走得差不多,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们要约着去第二场。
张乐游硬拽着赵顺利走了,程会言扫了一眼岿然不动的赵云倩,转身对雒景洲说:“你先下去开车,待会儿我在路口等你。”
雒景洲没说什么,只提醒了一声,“出去记得把外套穿好。”然后,又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车库等你。”
支走雒景洲,还剩下的几个人也识趣地快速离开。
程会言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戳着手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她知道,赵云倩会主动过来找她。
良久,赵云倩磨蹭着挪到了离程会言更近一些的位置,两人中间隔着两把座椅。
“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走到一起了。”赵云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程会言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机,不会吧,难道她猜错了?
赵云倩,不会真暗恋雒景洲吧?
“程会言,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当初是我自以为是,做错了事情,我向你道歉。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不过拙劣的谎言总有戳穿的那天。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这还真是,她们当了几年同学到现在,赵云倩跟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我能问问,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