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天，自从王公公被发配皇陵守墓去了之后，就一直阴晴不定。
权力空缺引人觊觎，下面几位副总管为了抢夺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导致整个内务府管理混乱不堪。
按理说，丽妃娘娘如今名义上主管着内务府，这种权力斗争的混乱，应该影响不到锦绣宫这位份尊贵的娘娘头上。
可偏偏，怪事就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连她自己宫里的份例都开始出幺蛾子了。
钱小六最近给锦绣宫送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数量上倒是没克扣，依旧是妃位的标准配置，但质量嘛……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比如前几日送来的银丝炭，点起来烟雾很大，熏得宫女们眼泪直流，还得强颜欢笑说“娘娘，天干物燥，正好润润眼”。
还有那新鲜瓜果，十个里总夹杂着一两个不太新鲜的，卖相不好。
就连给丽妃娘娘调养身体用的名贵药材，品相也比之前稍差，虽然不影响药效，但看着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些手段，突出一个恶心你但你还不好发作。
太隐蔽了，简直是精心算计过的。
你要说这是底下奴才手脚不干净贪了点东西？
有可能。
但次次都这么“巧合”，而且专挑锦绣宫下手？
钱小六用他那塞满现代烂梗的大脑稍微一盘算，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可不是简单的管理混乱，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啊！
果不其然，这天钱小六刚把一盅精心炖煮的燕窝送到锦绣宫，就被丽妃娘娘身边的春梅姑姑请了进去。
丽妃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身烟霞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白皙，容貌妩媚。
但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小六子，”丽妃的声音依旧软糯动听，“本宫这锦绣宫，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太好啊？”
钱小六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来了，正主终于要提这事了！
他立刻躬身，摆出最忠诚最无辜的表情：“娘娘说笑了，锦绣宫福地洞天，怎会风水不好？”
“哦？”
丽妃纤纤玉指捻起一枚刚送来的葡萄，看了看，又随手丢回盘子里，动作带着几分嫌弃。
“那为何本宫宫里的炭火，烟这么大？送来的瓜果，也总有那么几个不新鲜的？就连药材，品相也差了些？”
句句没提内务府，但字字都指向供应问题。
钱小六秒懂。
这是在点他呢！
“回娘娘，”钱小六垂着头，语气恭敬，“许是……许是内务府王公公刚去职，底下人手忙脚乱，一时疏忽了？”
这话说得极其委婉，把原因归结于混乱。
丽妃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疏忽？一次是疏忽，次次如此，就是有人不上心了。”
她坐直了些，目光落在钱小六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期待。
“内务府最近有些不像话，连锦绣宫的东西都敢不上心。你去给本宫查查，是哪个环节、哪些奴才手脚不干净，或者是有谁在背后嚼舌根、使绊子。”
来了！
任务来了！
钱小六心中一凛，果然不是简单的质量问题。
丽妃这是要他去暗中调查，揪出幕后黑手啊！
“不必闹大，”丽妃补充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只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也好让他们知道些规矩。”
懂了，要精准打击，警告一下还不能留下把柄。
这要求，明确！
钱小六立刻应道：“奴才遵命！定为娘娘查个水落石出！”
丽妃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许，那里面有对这奴才机灵劲儿的认可，也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某个遥远模糊的影子，那是她已故恩师眉宇间偶尔闪现的灵气与固执。
这份复杂的情感让她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叮嘱。
“放手去做，但要聪明些，别把自己陷进去。”
她顿了顿，像是在告诫眼前的少年，又像是在提醒记忆中的故人，“本宫信你的本事，但也担心你这性子……总之，护好自己。”
这话听着暖心，钱小六感受到那份关切并非全然是上位者对下属的敲打。
有对他能力的认可，或许还有点别的……
管他呢，大佬发话，听着就是了。
这既是信任，也是压力。
办好了有赏，办砸了或者把自己牵扯进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谢娘娘信任！奴才一定小心谨慎，不负娘娘所托！”
钱小六再次躬身，心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
能搞出这种隐蔽手段恶心人的，绝非底层的小角色。
目标直指内务府那几个正在争权夺利的副总管。
尤其是那个听说跟大皇子（太子是嫡长子但不是长子）关系密切、最近动作频频的刘副总管！
哼，想拿锦绣宫当突破口，试探娘娘的底线？
做梦！
咱家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来自御膳房的反击！
钱小六领了命，退出了锦绣宫。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但宫墙的阴影却显得格外深邃。
他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痞坏的笑容。
行吧，既然给了机会，咱家就好好表现一下！
第一步，先去会会内务府负责锦绣宫物料供应的那几个管事太监。
不给点“好处”，怎么能让他们说实话呢？
钱小六转身朝着内务府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带着一种即将去查探虚实的兴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