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的裂缝像一道溃烂的伤疤,横贯在冻土与岩壁之间。烬拖着断腿爬进缝隙时,腐臭的硫磺味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绯将小铃塞进岩缝深处,独眼在昏暗中泛着兽类的幽光:“敢出声就割你舌头。”
黯骸兽的咆哮声从地表传来,震得碎石簌簌掉落。透过裂缝,烬看到那头巨兽的轮廓——脊椎骨刺破表皮,每一节骨缝都嵌着黯焰核心,尾椎处垂着由人颅骨串成的链锤。它低头嗅探雪地上的血迹,正是小铃伤口渗出的银色黏液。
“你的血。”烬压低声音,“能骗过它吗?”
绯割开手腕,将血滴在岩壁上。金红色的血珠接触石壁的瞬间,竟生长出细密的血色苔藓,散发出刺鼻的酸味。巨兽的鼻息突然变得急促,链锤横扫而过,将血色苔藓连同一整片岩壁砸成齑粉。
“闭嘴。”绯的匕首抵住烬的喉结,“除非你想当诱饵。”
小铃的呻吟声突然拔高。女孩蜷缩成虾米状,小腿的银色触须已蔓延至膝盖,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蠕动痕迹。绯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那里嵌着半枚铜铃,与她喂给烬的那枚显然是一对。
“喝。”她将伤口按在妹妹嘴边。
小铃的牙齿本能地咬入血肉,吮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随着绯的血液流入,银色触须逐渐缩回伤口,但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烬注意到她的右眼窝里,那团银色物质正疯狂冲击麻布绷带,仿佛要破体而出。
“你的血在喂养它们。”烬盯着缩回的触须,“那些东西是活的。”
绯的钢钎突然刺穿他耳侧的岩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
矿洞深处传来石块滚落的声响。三人同时屏息,黑暗中亮起无数针尖大的银光——是噬光症患者的眼睛。这些蜷缩在矿洞最底层的活死人,皮肤已与岩壁共生,手指化作钻头般的骨刺。他们正朝着新鲜的血腥味爬来。
“带她走!”绯踹翻烬,自己迎向尸群。钢钎刺入为首活死人的眼眶时,爆出的不是脑浆,而是一团蠕动的银浆。那液体落地后迅速凝固成尖刺,险些贯穿她的脚踝。
烬背起小铃冲向矿道岔路。女孩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诡异的金属腥甜:“哥哥……碑文在哭……”
“什么?”
“第七塔的基座……有妈妈的味道……”
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怀中的小铃轻得像具空壳,但她的瞳孔正渗出银雾,在岩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幻象——无数矿工被铁链拴在黑色方碑上,他们的血沿着碑文沟壑流淌,渗入地底某种巨大的银色腔体。
幻象突然破碎。绯从尸群中杀出血路,半张脸糊满银浆:“右转!墙上有暗门!”
暗门后的密室堆满发霉的采矿日志。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令人窒息的景象:洛斯特家族的先祖站在祭坛上,脚下跪着成排的矿工,每个人心口都插着光明草。文字记载潦草癫狂:“用背叛者的血浇灌神骸,黑焰方能永燃。”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黯骸兽的链锤砸穿了上层矿道,巨爪撕开岩壁探入密室。小铃发出尖叫,银色黏液从她口中喷涌,在空中凝结成鞭状触须抽向巨爪。黯焰与银光碰撞的刹那,整个矿洞被照得雪亮。
烬的血焰不受控地爆发。这次火焰中金芒大盛,竟将黯骸兽的巨爪灼出焦痕。腐肉烧灼的恶臭中,他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畔低语:“逆子,你竟敢玷污神焰!”
幻听激怒了烬。他纵身跃上巨兽前肢,血焰顺着骨缝灌入黯焰核心。核心一个接一个炸裂,飞溅的碎片中,他瞥见每块核心内部都封存着一枚人类眼球——那些被献祭的无光者,连死亡都被榨取成燃料。
黯骸兽轰然倒地。烬摔在尸骸堆里,血焰不受控地灼烧着四周。绯的钢钎从背后抵住他心脏:“你被蚀污染了。”
“彼此彼此。”烬反手抓住钢钎,金焰顺着金属爬上绯的手臂,“你的血里也有古神的味道。”
钢钎突然软化。绯惊愕地看着武器化作银浆滴落,烬的火焰中竟混着蚀神的力量。密室深处的小铃发出梦呓般的呢喃:“米埃尔……”
这个名字让绯如遭雷击。她扑向妹妹,却被银雾掀翻——小铃悬浮在半空,银色触须包裹全身,瞳孔已扩张到占据整个眼眶:“米埃尔在第七基座……带我回家……”
矿洞再次崩塌。裂缝中透进血色的天光,教会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绯抱起昏迷的小铃,独眼里的银浆几乎溢出绷带:“如果下次发作时她喊这个名字……杀了我。”
烬擦去嘴角的血:“那是谁?”
“她母亲。”绯扯下绷带,露出彻底银化的右眼窝,“也是上一任蚀神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