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日。
盖州城外。
渤海湾的晨雾尚未散尽,六百艘福船艨艟已在海平线上连成暗影。
郑芝龙站在旗舰\"镇海\"号的望斗中,鎏金望远镜的铜管泛着冷光。
八百门门红夷大炮的炮衣正在卸下,炮手们用浸透海水的麻布擦拭炮膛,炮身在晨光里凝结着细密水珠。
\"禀大帅,盖州卫城头狼烟已起,西侧望楼挂出三盏红灯。\"
哨兵顺着桅索滑落甲板,单膝跪地时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猩红战袍。
郑芝龙转动望远镜,八里外的城墙垛口间,确有三点红光在雾霭中明灭,那是之前锦衣卫安排在城中的细作发出的信号—建奴主力正在南门校场集结。
海风掠过郑芝龙腰间的崇祯剑,剑鞘上错金的波涛纹泛起寒芒。
抬手抚过望远镜上露水,镜片中闪过十七年前料罗湾海战的画面。当年荷兰人的开花弹在桅杆间炸开时,也是这般带着咸腥的晨雾。
\"传令各船,卯时三刻按丙字阵型展开。\"
他的闽南口音混着海浪声:
\"开花弹五发急速射后换链弹,给老子把南门望楼掀了。不要节省炮弹!\"
“热气球升空,到金狗的头上给老子往下扔手雷!”
海面瞬间沸腾起来。
二百艘战船呈雁翅阵排开,首尾相接的拍杆放下时激起白浪。每艘福船中段甲板都在颤动,带着铁箍的榆木炮车碾过浸透火油的麻布,炮手们将装着二斤黑火药的绸布药包塞进炮膛。
最前方的十艘大青头船上,三十架迫击炮的青铜底座已嵌入特制炮架,炮兵把校射用的旗语火把插在船舷。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盖州城南墙的包砖突然炸开漫天红雾。开花弹里的铁蒺藜嵌进包铁城门,城楼上镶蓝旗的织金龙纛被链弹绞成碎片。
建奴甲喇额真阿克敦刚举起虎枪,左臂便连着锁子甲被削去半截,他跪在血泊里,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桅杆如同突然长出的钢铁丛林。
\"明狗的火炮会拐弯!\"
镶白旗骁骑校隆多滚下马道时,第二波迫击炮弹正划着诡异的弧线越过城墙。
装填硝酸甘油炸药的开花弹在校场上空五丈处爆开,三百正在列阵的巴牙喇精兵像被镰刀扫过的麦子般倒下。
受惊的战马拖着肠子四散乱冲了起来。
腾起的烟柱里飞出燃烧的盾车零件。
郑芝龙接过亲兵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迫击炮中队和燧发枪队的登陆舢板已经逼近滩头。
潮水正在退去,三十艘满载火油的大渔船借着退潮之势搁浅在护城河边。
当建奴弓箭手从瓮城残骸里探出头时,看到的是一千支燧发枪管在晨雾中泛起的蓝光。
\"迫击炮,三发速射,预备—放!\"
千总马保国的声音刺破硝烟,左臂缠着浸透火药的布带,右手雁翎刀划出半圆。
一百门迫击炮筒口,同时飘出丝许白烟。眨眼间三百枚炮弹直接射入建奴还没完全成型的军阵之中。
“是天罚,快跑!”
没有死去的金兵顾不得身边哀嚎的战友,四散逃开。
看着满地的残肢断骸,固山额真铎吉格内心在流血,无力的颓坐下去。
他知道盖州守不住了。
“快去汇报给大汗,明军有一种天罚的武器,能够在天上拐弯而且威力惊人!”
铎吉格抓住身边的一个白甲巴牙嘞说道。
“主子,奴才护送您冲出去,您自己向大汗汇报!”
“本额真决定殉国,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主子,奴才们护着您冲出去。您别走,奴才誓死也不走!”
“你们啊,真是害苦了本额真!那赶紧从东门走,明军从海上来,东门肯定没有明军。”
不等身边几个巴牙嘞说话,铎吉格就第一个跑了。
既然决定跑路,那就要第一个跑,完了,就跑不掉了。
不是所有的八旗士兵都不怕死的,也是人,也想活命!比如镶蓝旗的固山额真铎吉格。
“你们赶紧起来,拿起你们手中的刀,杀死那些明狗!”
铎吉格一边往东门跑着,一边对着旁边的建奴士兵叫着。
你们抵挡的住,本额真才跑得掉。
六百名燧发枪手分成三列跟进在钢制的盾车后面稳步前行,第三列士兵正在从用油纸做成的火药包往引药池倒火药。
在他们头顶,三十架钢制盾车车顶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替他们挡下射来的箭矢,浸湿的棉被层层叠叠垂下,滴落的海水在烫红的铁甲片上嘶嘶作响。
建奴的第二支箭矢还没来得及离开弓箭,第一列燧发枪同时炸响。
铅弹穿过包铁皮盾牌的缝隙,将三十步外推着楯车的阿哈们打成血葫芦。
当第二列枪声响起时,护城河上的浮尸已经堵塞了水道。
\"迫击炮,自由射击,预备—放\"
马保国刀锋前指。
“步军,杀!”
马保国看见前方不远的建奴阵型已经打乱,四散乱跑,果断的发出了前进的命令。
“尽量使用手雷和钢弩,不要近身搏战!”
当郑芝龙的亲兵队冲进南门时,朝阳正将海水染成血色。
城门洞里,二十个建奴白甲兵结成圆阵做着最后的顽抗,他们背靠背挥舞着虎牙枪,镶铁皮的盾牌上插满箭矢。
郑芝龙解下肩头的织金斗篷,露出内衬的锁子甲,倭刀出鞘时带起的水雾在晨光中化作虹霓。
“换喷筒。烧死他们!”
他话音未落,三十支二尺长的铜制喷火筒已从亲兵背后摘下。
浸透鱼油的麻绳被火折点燃时,二十道火龙窜入敌阵。
白甲兵的铁网面甲在烈焰中扭曲变形,人油燃烧的焦臭混着松脂味弥漫开来。
巳时初刻,盖州卫城头升起了郑字大旗。
“城内所有的金狗女人,充军;金狗男人,车轮斩;筑京观!”
郑芝龙语气平淡,彷佛在和朋友聊天一样随意。
溃散的建奴骑兵正从东门逃往辽阳方向,那里驻守着两白旗的主力。
一个时辰之后,城内所有的反抗力量全部被剿灭。
郑芝龙走上盖州的城墙查看损坏情况,一路上看不见一个满人。
“具体伤亡情况怎么样?”
郑芝龙问身边的参将郑刻置。
“启禀伯爷,此战我军战死了二百一十七人,受伤七百一十一人。斩杀金狗二千七百三十六人。”
“车轮斩,应该会留下很多的孩子呀,我怎么没看见呀?”
“伯爷,车轮立不起来呀,一松手就倒了!”
登上城楼,郑芝龙转身望向复州方向的天空,那里的硝烟正在聚集成雷暴云的模样。
当天下午,就收到郑芝虎的汇报,复州城已经攻克。
郑芝龙给自己的亲弟弟写了简单的回信:
“金狗女人,充军;金狗男人,车轮斩;筑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