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临港工业区的海风裹着咸腥气,陈凡的皮鞋踩在新建的防波堤上,混凝土护坡的裂缝中渗出暗绿色的粘液。省辐射站的检测仪发出急促的蜂鸣,表盘上的数值从0.12μSv\/h猛然跳至1.8μSv\/h。他蹲下身,镊子夹起一块干涸的结晶物,紫外手电下泛出幽蓝荧光。
“铀尾矿渣的二次污染物。”省环保厅的专家戴着防毒面具,声音闷在防护服里,“他们用硫酸铵溶液冲洗集装箱,废水渗进护坡混凝土了。”
陈凡的视线扫过港区平面图,红笔圈出三处正在施工的污水处理池:“旅游集团申请的明明是‘工业废水循环利用项目’,为什么池底防渗层只有30公分?”
镇长擦着额头的汗珠凑近图纸:“县环保局批的环评报告写着‘一般工业废水’,按国家标准确实只需……”
“但实际处理的是放射性废水!”陈凡将检测报告拍在图纸上,“《放射性污染防治法》第三十九条明确规定,放射性废水处理池的防渗层不得低于1.5米。”他调出施工监理记录,“监理公司是旅游集团控股的子公司,上个月刚被市场监管总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深夜的港口监控室里,屏幕蓝光映着陈凡紧锁的眉头。视频回放显示,两个月前的暴雨夜,五辆罐车从污水处理池方向驶向镇郊的芦苇荡。他放大车牌号,模糊的“临c·t338”字样与旅游集团子公司登记车辆完全一致。
“去芦苇荡!”陈凡的越野车碾过泥泞的乡道,车灯惊飞夜栖的水鸟。省辐射站的无人机升空,热成像画面中,一片区域的温度比周围低5c——地下埋着金属管道。
铁锹挖开潮湿的泥土,三根直径半米的pVc管显露出来。陈凡的检测仪扫过管壁,辐射值飙升至3.5μSv\/h。“这是暗管!”环保专家撬开一节管道,漆黑的废液正汩汩流淌,“他们绕过污水处理池,直接把放射性废水排入湿地!”
手机突然震动,国安局发来遥感影像——芦苇荡的排污口延伸至五公里外的青岩水库,而水库堤坝下游正是万亩水稻田。
黎明的水库闸口处,省农科院的采样员正用长柄勺舀取水样。陈凡的雨靴陷在泥泞中,田埂上的辐射警示带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水稻根系富集了铀-238。”农科院教授展开检测报告,“每公斤糙米含0.8贝克勒尔,超过食品安全标准三倍。”他指着远处泛黄的稻穗,“这片田必须全部铲除,否则通过食物链扩散……”
陈凡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晨雾中传来拖拉机的轰鸣,二十多名农民举着锄头围拢过来。“谁敢动我的田!”老农张大奎的吼声震得露珠坠落,“我家五亩地全指着这季稻!”
陈凡跨上田埂高处:“乡亲们,市里会按市场价三倍补偿损失,镇政府再协调流转土地种耐辐射作物!”他掏出手机调出文件,“省农科院培育的富硒抗辐射水稻,明年免费提供种子!”
人群中的争吵声渐弱,张大奎的锄头“当啷”落地:“陈镇,你这话敢立字据不?”
青岩镇党政会议室的吊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旅游集团的法务代表将一摞文件摔在桌上:“排污管道是第三方施工队私自改建,我们也是受害者!”
陈凡翻开县公安局的询问笔录:“施工队长交代,你们工程部经理口头指示‘节省成本’。”他调出银行流水,“施工队账户上周收到境外汇款五十万,汇款方是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
县环保局长擦拭着眼镜:“陈副镇长,涉外经济纠纷要报市里协调……”
“这不是经济纠纷!”陈凡亮出最高检的督办函,“根据《刑法》第三百三十八条,污染环境罪可判处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他点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排污当晚,旅游集团的副总经理在监控室删除了录像!”
后墙的信访窗口突然被推开,张大奎探进半个身子:“陈镇,俺们村民联名签字了,同意铲稻!”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稻田,联合收割机的刀片卷起泛黄的稻浪。陈凡的衬衫被汗水浸透,手中的辐射检测仪随着稻秆粉碎声逐渐回落至安全值。省农科院的播种机紧随其后,将包衣处理的抗辐射稻种埋入翻新的土壤。
“种子用硅藻土包膜,能阻隔80%的放射性物质。”农科院教授抓起一把黑褐色颗粒,“配合生物炭改良土壤,三个月后辐射值就能达标。”
镇广播站的喇叭突然响起:“请全体村民到村委领补偿款!”陈凡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到旅游集团的财务总监正从奥迪车上搬下保险箱,手指在箱体密码锁上微微发颤。
深夜的办公室飘着泡面味,陈凡的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海关总署的加密邮件显示,那家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上月进口了200吨“硅藻土”,而成分检测报告显示,其中掺杂了纳米级铀尾矿粉。
传真机突然吐出热敏纸,国安局的卫星图片上,某艘悬挂马绍尔群岛国旗的货轮正在东海抛锚,甲板起重机吊装的正是印着“硅藻土”字样的集装箱。
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欧亚能源科技中标中亚输油管道防腐工程,创新采用硅藻土复合涂层……”陈凡的钢笔在地图上划出红线,从青岩镇到阿拉山口,再延伸至里海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