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这座在曹操大军围困下苦苦支撑了数月的孤城,终于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支撑着我们意志的,除了那份保家卫国的决心,很大程度上,也依赖于对未来的那一丝渺茫希望——粮草的支撑和外援的到来。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将这两份希望,无情地击碎了。
首先,是粮草的彻底告罄!
这日清晨,负责管理粮仓的官员(一位被我提拔起来的、以廉洁着称的老吏)面无人色地冲进了我的别驾衙署,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陆……陆别驾!不好了!府库里……府库里最后一批储备粮,也已经……也已经见底了!按照目前的配给量,最多……最多还能支撑三天!三天之后,全城军民,将……将无粮可食!”
三天!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我的胸口,让我瞬间感到一阵眩晕!
虽然我早有预感,知道粮草不足是必然的,但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决绝!
我强忍着内心的震动,立刻随他前往府库查验。眼前的情景,比他描述的更加令人绝望。曾经堆积如山的粮仓,如今空空荡荡,只剩下角落里一些散落的谷壳和老鼠啃食的痕迹。负责分发粮草的士兵们,也都是面有菜色,眼神黯淡。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断粮,军心必将彻底崩溃!士兵们为了活命,可能会哗变,可能会抢掠百姓,甚至可能……直接打开城门,向曹操投降!到那时,我们之前所有的坚守和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而比粮草告罄更令人绝望的,是外援的彻底断绝!
就在粮草官前来汇报的同时,另一份来自玄镜台的、同样是加急传递的情报,也送到了我的手中。这份情报的内容,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焰:
河北袁绍方面: 确实在边境制造了一些声势,但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军事行动。显然,他并不愿意为了徐州而与曹操提前进行主力决战,更乐于看到曹操在徐州消耗实力。指望他出兵解围,已是痴人说梦。
江东孙策方面: 孙策虽然对曹操同样抱有警惕,但他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平定江东内部的山越和地方豪族上,根本无暇也无力北上支援徐州。他只是派使者送来了一些口头上的慰问和“精神支持”。
荆州刘表方面: 则更是毫无动静。刘表依旧奉行着他的“坐观成败”策略,对我们的求援置若罔闻。
外无援兵,内无粮草!
我们,真真正正地陷入了山穷水尽、四面楚歌的绝境!
我拿着那份内容简短却字字千钧的情报,又想到那空空如也的粮仓,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立刻赶往刘备主公的府邸,将这两个最坏的消息,沉痛地告知了他。
刘备听完,这位一向以坚韧着称的汉室宗亲,也忍不住身躯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一种英雄末路般的悲凉。
“粮尽……援绝……”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难道……天真要亡我刘备,亡我徐州乎?!”
一直侍立在旁的关羽和张飞,也是脸色大变。张飞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厅中来回踱步,口中骂骂咧咧:“他娘的!袁绍那厮!还有刘表那老乌龟!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等俺老张杀出去,定要……”
“三弟!”关羽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抱怨,但那双丹凤眼中,同样充满了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连他这样的“武圣”,在如此绝境之下,恐怕也难以再保持绝对的信心了吧?
整个议事厅,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所笼罩。
投降?城中数十万百姓怎么办?曹操会放过我们吗?
突围?曹军十万大军围困,如同铁桶一般,如何能突得出去?
死守?没有粮食,三天之后,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战斗吗?
似乎……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
我看着刘备那张写满了痛苦和挣扎的脸,看着关张二将军眼中那份不甘和悲愤,看着窗外那依旧在顽强抵抗、却已是强弩之末的下邳城……
我的心中,却反而涌起了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不!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我们还没有输!
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这座城还没有破,就还有机会!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张悬挂在墙壁上的徐州水文地理图,投向了那条环绕着下邳城、此刻正值汛期、水位不断上涨的……泗水!
那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再次如同野火般,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或许,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必须立刻将这个险计,告诉主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可能,我们也必须去尝试!
因为,我们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