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帝冷冷地看着他,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禹天帝才缓缓开口:“朕准了,念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给你留几分颜面。”
“谢…谢陛下隆恩!”陈晓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禹天帝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众臣:“吏部侍郎一职空缺,朕意,由都察院左御史辛无疾接任。”
辛无疾乃是坚定的主战派,素有才干,只是为人耿直,一直被秦木会压制。
此令一出,秦木会脸色微变,却不好反驳。
没办法,自家队友拉了一坨大的。
他实在是兜不住啊。
而武将那边的程开山,更是咧开大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大声道:“陛下圣明!早就看那姓陈的玩意儿不顺眼了!连自己的儿子儿媳妇都管不好,我呸!”
这话糙理不糙,却让刚被罢官的陈晓又是一阵哆嗦。
禹天帝瞥了程开山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他的无礼。
“退朝!”禹天帝起身,拂袖而去。
……
下车之后,陈晓浑浑噩噩地走向马车。
往日里,总有三五同僚笑着上前寒暄,或是相约茶楼小聚。
可今日,那些熟悉的面孔却像见了鬼似的,纷纷低头,加快脚步,绕着他走。
有人甚至不小心与他对视了一眼,也立刻像被烫到一般移开目光,匆匆钻进自家的马车。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前一刻还是同朝为官的伙伴,下一刻便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
陈晓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硬,胸口堵得厉害。
他麻木地爬上自家的马车,车夫小心翼翼地问了声:“老爷,回府吗?”
陈晓没吭声,只是重重地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咯噔声。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陈晓粗重的喘息声。
完了,全完了。
他的仕途,他的脸面,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因为那两个蠢货,毁于一旦!
还有那陈雨和陈瑶!
那可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啊!
你们怎么就不看紧一点呢!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冲撞,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马车终于在陈府门前停下。
守门的家丁见他脸色铁青,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一脚踹开府门,径直冲了进去,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陈明!孙巧!给我滚出来!”
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意,传遍了整个前院。
不多时,陈明和孙巧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爹…爹,您…您怎么了?”陈明结结巴巴地问,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孙巧也吓得往陈明身后缩了缩。
“我怎么了?”陈晓死死盯着两人,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拿了一块玉佩去典当了?”
陈明和孙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
“是…是瑶瑶那小贱…”
陈明话没说完,陈晓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旁边门房倚着的粗木棍,劈头盖脸就朝陈明砸了下去!
“啊!”
陈明惨叫一声,抱头鼠窜。
“我打死你个孽畜!你个坑爹的玩意儿!”
陈晓状若疯魔,棍子带着风声,一下下狠狠地落在陈明身上。
棍棍到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爹,饶命啊!爹!别打了!疼死我了!”陈明被打得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孙巧吓傻了,尖叫着想去拉,却被陈晓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还有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撺掇的!”
陈晓红着眼,又举起棍子朝孙巧打去。
“啊!杀人啦!老爷疯了!”
孙巧也跟着嚎叫起来。
就在这时,韩新月听到动静,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过来。
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她顿时尖叫起来:“老爷!你疯了!快住手!”
她扑过去,张开双臂护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陈明,对着陈晓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那是你儿子!”
陈晓看到韩新月,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怒火更是烧到了顶点。
“我疯了?对!我特娘的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娶你这个祸害进门!”
“都是你!都是你惯出来的这个废物!好!好得很!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棍子一转,竟连着韩新月一起打!
“你敢打我?”
韩新月难以置信地尖叫。
“打的就是你这个祸害!”陈晓彻底疯狂,棍子雨点般落下。
哭喊声,惨叫声,棍棒敲击皮肉的声音,响彻整个陈府。
下人们远远地看着,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上前。
陈勋刚从外面访友回来,还没进二门,就听到前院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和怒骂声。
他心里一紧,连忙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他爹陈晓此刻双眼赤红,手里攥着一根粗木棍,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院子中央。
地上,二哥陈明鼻青脸肿,蜷缩着像条死狗。
孙巧头发散乱,嘴角带血,瘫在一旁呜咽。
就连一向受宠的母亲韩新月,也披头散发,脸上带着红印,惊恐地靠在柱子旁。
院子里一片狼藉,仿佛刚被洗劫过。
“爹!这…这是怎么了?”陈勋失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晓猛地转过头,看到气宇轩昂的大儿子,胸中的怒火又一次腾起,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都是这帮蠢货!废物!祸害!
他手里的木棍又抬了起来,似乎想把眼前所有人都打死。
可目光落在陈勋那张还算镇定、带着询问的脸上时,陈晓高举的木棍却顿住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不成器的陈明,看着哭哭啼啼的韩新月和孙巧,再看看眼前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
完了。
他自己是彻底完了。
官没了,脸也没了,下半辈子只能在耻辱和悔恨中度过。
但是…但是陈家不能完!
陈家还有陈勋!
只要…只要勋儿能在接下来的殿试中脱颖而出,自己再和以前的好友运作一番,把屎盆子都扣到陈明和韩新月这贱人脑袋上,那陈家就还有翻身的希望!
想到这里,陈晓眼中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
他手一松,“哐当”一声,沉重的木棍掉在地上。
“爹,您到底…”陈勋又问了一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我…我被罢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