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和殿。
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文武百官按品阶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气氛肃穆异常。
与往日不同,今日殿中多了不少身着戎装的武将,个个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兵部、户部、工部的堂官也悉数到场,神情凝重。
众人心中皆有猜测,昨日陛下特意传召,今日这早朝,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禹天帝龙行虎步,登上御座。
他环视阶下文武,脸色平静,但那份沉凝的气势,却比往日更甚几分。
李德全侍立一旁,垂手低眉,眼观鼻,鼻观心。
待百官行礼毕,禹天帝并未如常询问政务,而是开门见山,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
“北境突厥叩关,兵锋甚锐。”
“朕,决意发兵,扫平虏患!”
“今日朝会,就讨论出兵之事!”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殿中顿时嗡然一片。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陛下,这……”
“怎么如此突然?”
“前日议事,陛下似乎还在权衡……”
窃窃私语声在殿中弥漫。
武将队列中,不少人眼中闪过兴奋与战意,但碍于朝堂规矩,强自按捺。
而文官这边,尤其是平日里主张和谈的几位大臣,则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禹天帝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掠过一丝冷哂。
一个身处逆境的少年,尚有如此气魄与担当。
而他这些饱读诗书、身居高位的臣子,面对外敌入侵,却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真是可笑!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吏部侍郎陈晓。
陈晓心中一凛。
陛下这是……在看我?
他素来主张与突厥和谈,认为刀兵一起,耗费钱粮,损伤国力,实非上策。
前几日朝议,陛下态度也颇为犹豫,似乎倾向于先礼后兵。
今日突然转变,还要发兵……
难道陛下是想听听我的意见?
或者,是想借此敲打我?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都看你了,总是要出来说话的。
陈晓定了定神,从队列中走出,来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陛下,臣有不同之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陈晓身上。
禹天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陈爱卿,有何高见?”
陈晓定了定神,朗声道:“陛下,北境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突厥铁骑,号称二十万,气势汹汹,并非易与。”
“我大禹虽兵强马壮,但连年征战,国库并非充裕,粮草转运亦是艰难。”
“一旦开战,胜负难料,纵然侥幸得胜,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耗国力,百姓遭殃啊!”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恳切:“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轻言战事。”
“不如遣使再赴突厥,晓以利害,探其虚实。”
“或可许以岁币,或可和亲安抚,总好过兵戎相见,生灵涂炭。”
“和谈,方是上策啊,陛下!”
陈晓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
殿中不少主和派的官员,纷纷点头附和。
“陈侍郎所言极是!”
“战端一开,靡费巨大,当慎之又慎!”
“先礼后兵,方合圣人之道。”
禹天帝静静地听着。
听着陈晓那套陈词滥调,听着那些附和之声。
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那两句诗。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何等的豪情!
何等的决绝!
再看看眼前这位“为国为民”的吏部侍郎,这位陈雨的亲生父亲!
一个只知利弊权衡,畏首畏尾,连自己亲生骨肉受尽屈辱都能视若无睹,却在此刻大谈“百姓福祉”!
一个百折不挠,在如此逆境中还能写出如此豪放的诗词!
强烈的反差,让禹天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失望。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狗爸爸怎么就生了一只猛虎呢?
禹天帝脸色阴沉,正欲开口,却被一声大骂打断。
“放你娘的狗屁!”
这声粗鄙至极的怒骂,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上!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谁?
谁敢在陛下面前,在这朝堂之上,如此口出狂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武将队列前方,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虬髯戟张的老将军,正怒目圆睁,须发皆张,指着大殿中央的陈晓,破口大骂!
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宿将,以勇猛耿直闻名的镇北将军,程开山!
程开山戎马一生,脾气火暴,最是瞧不上陈晓这种油滑算计、遇事就想割地赔款的文官。
刚才听着陈晓在那大放厥词,说什么岁币和亲,说什么刀兵一起百姓遭殃,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什么狗屁上策!
突厥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在这摇尾乞怜?!
简直是丢尽了大禹王朝的脸!
“陈晓!你个狗日的老匹夫!”程开山唾沫横飞,根本不顾周围惊骇的视线,“二十万大军压境,你他娘的不思如何御敌,反倒想着送钱送女人去讨好?!”
“我大禹的将士,难道是吃干饭的?!”
“我大禹的国库,难道就是给你这种软骨头拿去喂狗的?!”
“还他娘的说什么百姓福祉!要是让突厥铁骑踏破边关,南下掳掠,那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他娘地把你的骨头都给抽了?!”
程开山骂得酣畅淋漓,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陈晓脸上。
陈晓一张老脸涨得如同猪肝,由青转紫,由紫转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堂堂吏部侍郎,何时受过这等当众的奇耻大辱?!
被一个粗鄙武夫指着鼻子骂娘!
“你……你……程开山!朝堂之上,你……你安敢如此无礼!”陈晓手指哆嗦着指向程开山,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无礼?”程开山眼睛一瞪,声若洪钟,“老子他娘的骂的就是你这种没卵子的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