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秋雨将丽兹酒店镀金窗棂洗成苍青色。苏霓裳倚在十七层露台的洛可可雕花栏杆上,丹蔻指尖划过冰裂纹玻璃,血珠顺着雾气蜿蜒成蛇,映出锁骨处未愈的烫伤。墨绿旗袍下摆的苏绣缠枝莲被夜风掀起,露出膝上那道月牙形旧疤——正是顾西洲当年为她挡下琉璃灯时烙的印。
\"这般金丝雀的牢笼,倒配得上顾总的手笔。\"她扯断窗帘金线流苏,丝缕勒进掌心肌肤,疼得似那年他亲手系上的同心结。水晶吊灯忽爆裂,碎片擦过眼尾泪痣,在波斯地毯溅起星子,恍惚如洞房夜打翻的合卺杯。
玛黑区古董店里,顾西洲掌心佛珠应声而断。菩提子滚落满地,恰似那夜她锁骨渗血的画面刺入心窍。德国面料商递来的雪茄僵在半空,他盯着监控屏上飙升的温度曲线,忽然扯断袖扣金链:\"备车!\"
霓裳将烫金窗帘撕作长帛,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壁炉吞噬着并购文书,灰烬里半张残照忽现——二十岁的她立在苏氏绣坊前,父亲的手悬在她发顶三寸,像要抚平春风又怕惊了蝶。
\"阿爹...\"她将残片塞进胸衣暗袋,冰凉的相纸熨着心跳。落地窗倒影里掠过白薇的珍珠白身影,那女人正倚在劳斯莱斯前,柔荑覆着小腹与陆沉舟碰杯,红宝石婚戒映着塞纳河的波光。
烫伤疤骤然灼痛,霓裳咬碎银簪划开腕间禁步金链。血珠坠在未绣完的霓凰眼瞳处,金线霎时泛起妖异的朱砂红。她不知这方染血的杭绸正被卷进鎏金匣,穿过巴黎雨幕,落在顾西洲疾驰的宾利车前盖上。
\"停车!\"顾西洲踹开车门时佛珠已缠进腕间血肉。撕开包裹的手指微颤,绸缎上歪斜的\"SoS\"似三把弯刀,最下方金线绣着残损的凤凰尾翎——正是定情夜他咬着她肩头画的纹样。
顶楼火警铃乍响,霓裳踩着路易十五式妆台攀向通风口。火舌舐过丝绸墙纸,热浪燎焦她绾发的点翠簪。钢梯撞击声混着沉水香破窗而入时,她故意让蕾丝袜勾住水晶灯残链,足踝金铃晃出《游园惊梦》的调子。
\"戏瘾过了么?\"顾西洲踹开变形的雕花铁门,黑呢大衣滴着塞纳河的夜雨。瞥见她悬在灯链上的纤足,旗袍开衾处旧疤若隐若现,忽然笑得阴鸷:\"苏小姐的《贵妃醉酒》,倒比梅兰芳更勾魂。\"
霓裳踢碎最后一块彩玻,碎晶似银河泻在他锃亮马靴前:\"顾总漏夜前来,是要点验囚徒的绣工?\"晃着染血的杭绸,\"可惜这凤凰缺了最要紧的眼。\"
顾西洲踏着火苗逼近,掌心血绸已揉作团。忽然掐住她后颈按向碎裂的威尼斯镜,镜中交叠的身影恍若大婚合影:\"用窗帘布作血书?苏小姐的机巧...\"滚烫气息喷在耳后,\"倒似初见时扎进我掌心的银针。\"
霓裳反手将簪尖刺向他喉结,却被他用佛珠绞住皓腕。檀木深陷雪肌,她疼得仰颈露出那段他吻过千遍的玉白:\"就像你当年蚕食苏氏的作派?\"簪头忽转对准心口,\"现在可要再演一出英雄救美?\"
火舌吞没整面绒帘那刹,顾西洲瞳孔映出暴雨夜的画面——她跪在苏氏废墟里,锁骨混着血与雨的模样。身体早于神思,他撕开衬衫裹住她撞向露台,背后燃气管道炸裂的轰鸣震碎塞纳河的月影。
\"你输了。\"霓裳在他身下轻笑,指尖抚过他眉骨新伤,\"那定时机关原在红木座钟里...\"染血的指甲抠进他后背旧疤,\"你闯进来那刻,齿轮便卡住了生门。\"
塞纳河的波光漫过露台,顾西洲摸到她藏在腰后的珐琅怀表,鎏金外壳还沾着体温。他忽然咬住她战栗的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可知为何留你至今?\"大掌探进旗袍裂口,\"每回掐灭你眼里的光,都像在凌迟二十岁那个蠢货。\"
警笛刺破雨幕时,霓裳望着他身后烧红的天际,任泪淌进耳蜗。当他的唇烙上旧伤疤,她终于攥紧那片血绸——凤凰眼瞳处,金线缠着从陆沉舟处盗来的和田玉章,印纽正是顾氏族徽。
\"顾西洲...\"她在他挺进的刹那咬破他喉结,\"这次是凤凰浴火...\"血染的蔻丹抠进他脊背,\"还是孽债同焚?\"
浓云吞月,塞纳河倒映着燃烧的丽兹酒店,似匹缀满碎钻的裹尸布。三百码外,白薇将孕检单叠成纸船放入夜雨,陆沉舟的螭纹匕首正抵着酒店经理的后腰,监控屏定格着顾西洲破窗的瞬间。
(半毁的雕花镜忽映出母亲身影,她穿着未完工的霓凰嫁衣,指尖点向血绸某处。金线在余烬中显形,原是苏氏地契密押的暗纹——唯有处子血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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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香余韵】
火场飘散的沉香里,霓裳拾起半焦的螺钿梳。忽然发现背板夹层藏着张泛黄信笺,母亲簪花小楷写着:\"吾儿霓裳亲启\"。火苗舔上笺角时,显出一行褪色的血书——\"顾氏西洲实为苏家血脉\"。
雨幕中的顾西洲猛然捂住心口,掌心血渍竟与信笺残痕吻合。他回首望向燃烧的露台,恍惚见霓裳立在火中,墨绿旗袍化作母亲那件未烬的嫁衣,金线凤凰正睁开血瞳。
塞纳河突然掀起巨浪,吞没白薇放出的纸船。陆沉舟的婚戒坠入河底,戒面红宝石裂开,露出内里微型胶卷——正是当年顾苏两家的换子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