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县城,足有三十里,秦青川可不想孤身前去,索性顺手给郑明亮写了介绍信。
马平福吧嗒着旱烟袋,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几分笑意。
“三儿,写好就赶紧出发,磨蹭个啥劲呢?”
秦青川侧过脸,轻笑出声。
“已经八点多,腿着去县城,最少得三四个小时,一来一回,时间太紧张,明天赶早吧。”
马平福拿着烟杆,敲了敲鞋底。
“嗐,从施州到长定有班车,一般十点前,会路过前马大队,你现在去路边等着就行。”
“还有这好事?”
秦青川一愣,随即乐呵呵起身。
“行,一个人不太方便,我带着亮子吧。”
……
秦青川先回知青点,拿上钱和票,提溜着一个小布兜,从平整土坡队伍,找到郑明亮,简单说了两句,直接出村。
路上。
郑明亮大步走着,脸上带着兴奋。
“三哥,咱去县城干嘛,算工分么?”
秦青川嘴角微扬,打趣一声。
“没说,估摸着不算。”
郑明亮其实没太在意,依旧咧着嘴。
“那也成,就当去县城逛逛吧。”
半个小时,抵达前马大队,找人问了问,直奔汽车停靠点。
远远望去,一块木头牌子,旁边站着不少人。
秦青川顿时松了口气,脚步渐渐放缓。
即便不了解,也能猜出来,所谓班车,根本不可能准点。
万一错过,剩下二十多里路,只能腿着,那可遭了大罪喽。
听着旁边讨论声,什么布难买,粮不够,秦青川对于县城之行,更加有信心。
抽了根烟,聊了会天,一辆老旧大巴车,冒着黑烟摇摇晃晃而来。
车门一开,众人一拥而上。
秦青川二人,跟着挤上车,随便找个位置站好。
没办法,去趟县城不容易,大家都是大包小包,搞得本就逼仄的车厢,更加拥挤。
一人两分钱,倒也不多,一个来小时,来到县城。
下了车,郑明亮站在路边,四处打量,显得有些迫切。
“三哥,咱们去哪儿?”
话音刚落,一道自行车铃声响起,紧接着,一位年轻人骑着二八大杠,呼啸而过。
郑明亮撇撇嘴,又嘟囔一句。
“切,不就是自行车呢,瞧他那嘚瑟样儿。”
秦青川笑了笑。
“你啊,别说长定县,就是京城,能够买得起自行车,大有人在,能搞到自行车票,可就没那么容易,你还不允许人家自豪么?”
说着,抬手示意。
“走吧,先去供销社转转,然后去卖鸡。”
郑明亮一头雾水,狐疑询问。
“三哥,你想买什么,你有票么,还有,咱哥俩哪有鸡?”
一连几问,秦青川不禁一愣,没多解释。
“跟上就成。”
供销社位于主街,是一座老旧建筑。
木制双开门,油漆有些脱落,大门上方,挂着已经褪色的招牌。
秦青川大步而入,径直来到柜台。
“同志,有烟么,不需要票的那种?”
售货员是位中年大妈,头也没抬。
“想什么好事呢?”
秦青川皱着眉,苦着脸。
“我们是知青,需要烟办个事。”
说着,陪着笑脸,试图商量。
“您看这样成不成,我用全国粮票换,您受累帮帮忙。”
售货员刚才满脸生人勿近,瞬间露出笑意。
“全国粮票?几斤?”
秦青川故作纠结,磨磨蹭蹭,从裤兜摸出一张十斤粮票。
“就一张,十斤的,这还是家里怕我饿着,专门邮寄的。”
售货员眼前一亮,当即笑呵呵开口。
“哎呦,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没多大事,婶子还能不帮忙么?这样,一包施州牌两毛钱,你再出三块钱,给你拿十五包。”
秦青川拖拖拉拉,似是在做思想斗争,几秒后,将粮票放在柜台。
“成,麻烦您嘞。”
付完钱,拿着烟,扭身离开供销社。
郑明亮一出门,就赶紧凑上前,压低声音,嘀咕起来。
“三哥,粮票多稀罕,那可是秦大爷和秦大妈,特意让你留着应急的,咋就这么霍霍了呢?”
秦青川不禁一乐。
“少废话,我心里有数,眼瞅着中午了,咱哥俩找个地儿,去吃点东西。”
郑明亮撇撇嘴,“吃啥吃,少吃一顿又饿不死。”
秦青川哈哈一笑,“走啦,天天吃高粱饼、玉米糊糊、咸菜条,今天就当打打牙祭咯。”
郑明亮犹豫了一下,“那……行吧,不过,你这大手大脚的毛病,可得改改。”
说着,话锋一转。
“你没瞧见那售货员么,一听是全国粮票,脸上都笑出花了。”
秦青川笑着解释。
“那可不,她干那个工作,肯定会碰到要出差的人,出趟远门,谁不得备粮票,全国粮票到手,指定能卖个大人情。”
……
本想去国营饭店搓一顿,结果进去看完菜单,二人又退了出来,不是一般的贵。
兜兜转转,找了家包子铺,花了六毛钱,六两粮票,三两肉票,一人吃了三个大肉包子。
郑明亮吃得带劲,出了包子铺,又格外心疼。
“真特么香,就是齁贵。”
秦青川不禁摇头轻笑。
“别扯犊子,赶紧走,去纺织厂。”
郑明亮一脸疑惑,“去纺织厂干啥?”
秦青川笑了笑,“拿鸡换布。”
纺织厂在城北,县城本就不大,也没多远,吃包子时,已经打听清楚。
离着还有一百来米,秦青川带着三包烟,留下郑明亮,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刚到大门口,门房走出一位保卫员,看模样大概四十来岁,扬声询问,“同志,你作甚?”
秦青川笑呵呵上前,递上介绍信,散了根烟。
“同志,您好,我是先锋公社,后马大队的,这是介绍信,来咱们厂有点事。”
保卫员接过烟,直接叼在嘴角,拿着介绍信,眯着眼查看。
“介绍信没毛病,不过,两点以后再来,这个点没人。”
秦青川拿出火柴,给保卫员点上。
“嗐,来一趟不容易,也没地方去,能不能在门房坐坐?”
保卫员上下打量几眼,点了点头,“成,进来吧。”
走进门房,秦青川把手里多半包烟,直接扔在桌上。
保卫员见状,脸上瞬间荡起笑意,更是拿出搪瓷缸子,给倒了杯水。
“我叫刘大壮,在厂里待了十多年,你要办啥子事,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