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门\"轰\"的关闭的刹那,陆晖的魂魄突然变得透明,那抹淡青色的光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陆晖!\"陆明慌忙掏出幽冥镜,镜面刚触及光影,陆晖的残魄便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镜中。
白砚舟半跪在一旁,脚踝上还缠着半截红绳,那绳子像活物般扭动着,眨眼间就融进皮肤,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你怎么样?”陆明想去扶他。
白砚舟摆摆手,自己撑着树干站起来:\"没事。\"可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边的石碑。
天边泛起鱼肚白,借着晨光,陆明这才看清锁妖塔的全貌,七层塔身上密密麻麻贴满黄符,每张符纸都写着生辰八字,最底下几层已经褪色破损,而他们刚才出来的地方,赫然是\"生门\"的位置。
“赵无咎...\"陆明望向紧闭的塔门,”他为什么...\"
白砚舟咳嗽两声,从怀里摸出块碎镜片:\"看这个。\"
镜片上残留着赵无咎最后的影像:他站在塔内,手里捧着个褪色的红盖头,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嫁衣女就立在他身后,红绳轻轻缠上他的手腕...
\"父女?\"陆明瞪大眼睛。
白砚舟点点头:”红枫坞的规矩,炼傀术传女不传男,赵无咎当年为了救女儿,偷学禁术走火入魔...\"
话没说完,幽冥镜突然剧烈震动,镜中的陆晖残魄与其他三道魂光开始融合,逐渐凝成更加完整的人形,只是心口位置还有个空洞,似乎缺了最关键的东西。
“还差六魄。”白砚舟皱眉。
回程的路上,白砚舟走得比往常慢,陆明时不时回头看他,发现他总是不自觉地摸脚踝上那道红痕,阳光照过来时,那痕迹像血管一样微微凸起,看着怪瘆人的。
“要不要紧?”陆明忍不住问。
白砚舟立刻放下手:\"无碍。\"顿了顿,又补了句,“回去让老大夫看看。”
医馆门口,老大夫正焦急地踱步,见他们回来,老头儿一蹦三尺高:“可算回来了!塔没塌吧?血灯笼呢?\"
\"碎了。\"陆明把幽冥镜递给他看,“还差六魄。”
白砚舟突然按住心口,那里的血线又开始隐隐作痛,老大夫赶紧把他按在凳子上,扒开衣领一看,朱砂符咒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老大夫的吼声震得药柜上的瓷瓶叮当作响,
陆明死死压住白砚舟的肩膀,看着那根三寸长的银针扎进心口的枫叶印记,白砚舟疼得脖颈青筋暴起,愣是咬着布巾没吭一声。
“忍忍,马上就好。”老大夫的银针在伤口周围连下七针,排成北斗形状,每扎一针,就有一股黑血顺着针尾渗出,滴在准备好的瓷碗里。
陆明看得心惊肉跳:“这血怎么是黑的?\"
\"红枫坞的‘缠魂丝’。”老大夫抹了把汗,“要不是回来的及时这会儿早变成傀儡了。”
老大夫又捻起一根针,老大夫一边施针一边絮叨:\"十八年前红枫坞那场祸事,起因就是赵家丫头偷练‘七魄傀术’。那邪功要取七个至亲之人的魂魄...\"
银针突然剧烈颤动,老大夫赶紧按住,黑血越流越多,最后几滴竟然带着细如发丝的红线。
\"出来了!\"老大夫眼疾手快,用镊子夹住红线猛地一拽,一根三寸长的红绳被生生扯了出来!
\"没事了。\"老大夫把红绳扔进酒碗,绳子立刻化成一缕青烟,\"这玩意离体就废。不过...\"
他扒开白砚舟的衣领,心口的枫叶印虽然褪去了黑色,却仍然清晰可见。
\"这印记可是要些时日才能祛掉了。“老大夫叹气,”好在已经无害。\"
\"嘶——轻点儿!“
陆明手一抖,棉签差点戳到白砚舟的伤口,老大夫配的药膏乌漆嘛黑的,抹上直冒白烟,味道跟烧焦的头发似的。
”忍着点。“陆明放轻动作,”周大夫说了,这药得使劲揉才有效。\"
白砚舟没吭声,就是抓着床沿的手指节都泛了白,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能看清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陆明帮白砚舟缠好绷带,好奇道:\"周叔,您当年在红枫坞到底看见啥了?\"
老大夫的手顿了顿,药勺碰着碗边叮当响,他慢悠悠地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几道陈年疤痕,排列的形状,竟像片枫叶。
\"十八年前,我还是个采药小子。\"老大夫往药碾子里扔了几味药材,\"有回去红枫坞收山货,正碰上赵家办喜事。\"
药碾子咕噜咕噜响,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新娘是赵无咎的闺女,叫小荷,拜堂那天,有人送来口红棺材...\"
白砚舟突然抬头:“谁送的?\"
\"不知道。”老大夫摇头,“就记得棺材上刻着枫叶,里头躺着个穿嫁衣的...尸体。小荷一掀盖头,那尸体就活了,一把将她拽进棺材里!”
陆明听得寒毛直竖:“然后呢?\"
\"赵无咎疯了似的劈棺材,可打开一看...\"老大夫压低声音,“里头只有小荷一个人,穿着血嫁衣,脸上带着笑。”
药熬好了,满屋苦香,老大夫把药碗塞给白砚舟:“后来红枫坞就闹鬼了,有人说小荷成了活傀,专抓年轻姑娘当替身。”
白砚舟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所以锁妖塔里...\"
\"是赵无咎最后的神智。\"老大夫叹气,\"他把女儿封在塔里,自己到处找解救的法子,可惜啊,终究是...\"
话没说完,幽冥镜突然从桌上滑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镜中的陆晖魂魄直勾勾\"望\"着他们,眼睛黑得瘆人。
老大夫捡起镜子,眉头拧成疙瘩?
陆明凑近看,突然发现镜面边缘有个极小的符文,像片枫叶,又像张人脸
\"这是...引魂符?\"白砚舟的声音冷了下来。
老大夫脸色骤变:\"好家伙!有人扣着陆晖的一魄当诱饵呢!\"他快步走到药柜前,取出个落灰的罗盘,\"按这个方位找,最近的是...\"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颤巍巍地指向西北方。
\"青要山义庄。\"老大夫的胡子抖了抖,\"那地方邪性得很,你们...\"
白砚舟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行装,他的动作比先前利索多了,只是偶尔碰到心口的枫叶印时,还会微微皱眉。
“现在出发,晌午能到。”白砚舟把短刀别在腰间,转头看陆明,\"你...\"
\"废话,当然一起。”陆明把乾坤笔往袖子里一塞,“周叔,借您两件干净衣裳呗?”
老大夫嘟嘟囔囔地去里屋翻找,
老大夫拿着衣服回来时,正看见陆明在帮白砚舟整理衣领,那小子嘴上说着\"伤患别乱动\",手上动作却轻得很。
\"年轻真好啊。\"老大夫突然感慨,\"我当年跟师兄采药时也这样...\"
陆明耳根一热,赶紧岔开话题:\"周叔,义庄有啥要注意的没?\"
\"三不入。\"老大夫伸出三根手指,“不见红棺材不入,不闻哭声不入,不遇活人不入。”说着往他们包袱里各塞了把艾草,“遇上麻烦,点燃了能顶一阵。”
日头渐高,两人辞别老大夫往西北去,走到镇口时,陆明回头看了眼,老大夫还站在医馆门口,身影佝偻得像棵老松树。
\"周叔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们?\"陆明嘀咕。
白砚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山路崎岖,白砚舟的脚步比平时慢些,陆明时不时放慢速度等他,嘴上却只说\"这破太阳真晒\"。正午时分,远处山坡上终于现出义庄的轮廓,灰瓦白墙,门口两盏褪色的白灯笼在风里晃荡。
陆明突然拉住白砚舟:\"你看。\"
义庄门前的台阶上,落着几片鲜红的枫叶,那红色艳得不正常,像是...刚染过血。
\"小心。\"白砚舟的手按上了短刀,“有人来过。”
一阵风吹过,义庄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隐约可见里面停着口棺材,漆成了刺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