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走出明玉楼很远的距离,拐到另一条街道上。
身后数骑瞬间冲了上来,把三人团团围住。
“有事儿?”
陈不胜懒洋洋地问道。
七八骑默不作声,随即一骑缓缓向前,马背上拱了拱手。
“看三位公子应该是刚刚快活完吧?而我们兄弟可是大街上冻了半宿了,所以请三位公子借点银子花花,要不然的话……这条街一时半会儿可不会有兵马司的人经过的。”
“要是不给,你们就打算抢了呗?”
徐孝先轻松问道。
“是借。若是抢的话,难听。而且到时候三位公子难免还得受点皮肉之苦,划不来,你说是不是?”
徐孝先无视来人的威胁,笑了笑,看着吴仲跟陈不胜道:“刚才两位可是没少在娘们身上下功夫,现在还行吗?”
“试试看,应该不成问题。”
吴仲话音未落,陈不胜第一个就冲了过去。
马战对于徐孝先三人而言再是简单不过。
但对于面前这七八骑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骑马还行,但要是在马背上打架,或者是决生死,他们就差得太远了。
几乎没怎么用徐孝先动手,吴仲跟陈不胜就把七八个人全都挑下了马背,而后两人才轻松跳下马背。
为首之人被陈不胜拉到了徐孝先跟前。
“怎么办?明玉楼指使的。”
徐孝先未理会,扭头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巷子。
想了想道:“不必理会。”
随即率先离去,吴仲跟陈不胜随即上马跟上。
直到出了内城后,徐孝先才说道:“吴二哥,明日起除了揍马墉之子马浩成这个差事儿外,便是盯着明玉楼。”
“我呢?”
“依旧大街上寻衅滋事。”
熟悉拐角处,三人这里分别。
不远处此时也传来打更声,已经是寅时了。
马蹄声哒哒的在冷清的夜色下格外清脆,而徐孝先的家门口,一个黑影瞬间起身。
准备翻身下马的徐孝先愣了一下,不过好在一路摸黑回来。
已经能够隐隐看出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是一个人。
“徐大人。”
李七儿称呼道。
“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从通州回来的?”
“大概子时回来的,末将亮了锦衣卫的身份才进得城。”
“可以明天说的,没必要在这里候着我。”
李七儿讪讪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大人您在家呢,就想着在大人家门口对付一宿,明日一早就可以禀报大人了。”
“屋里坐。”
徐孝先很是欣慰,李七儿身上的这股执着也好,还是刻意的表现也好。
在这冷风飕飕的寒夜里,着实让徐孝先觉得往后是个可用之才。
“不了,主要是怕耽误了大人的要事。”
李七儿随即说道:“末将打探清楚了,今日咱们见到的便是金四海跟通州通判李东。他们回通州后,便去了清风楼。
而这家清风楼也不简单,是金四海专门为楼广元而开设的。”
“那就是楼广元去了通州任上不久,金四海就给他专门开了个酒楼?”
“主要是里面有明玉楼的姑娘,而楼广元此人爱好美色,今日金四海就专门从明玉楼挑了两个给带过去的。”
李七儿打探的可谓是足够仔细。
徐孝先叹口气,随后拍了拍李七儿的肩膀,道:“辛苦了,那就赶紧回中所,明日依旧带两个人,跟我去昌平转转。”
“好,那末将明日是在这里等候大人还是在……。”
“中所吧,熬了大半宿了,回去多休息,明日我去中所找你。”
徐孝先说完,随即把胭脂的缰绳递给了李七儿。
“好生照料。”
李七儿接过缰绳,心里感到一阵暖流。
因为自己的瘸腿,在锦衣卫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受人待见。
但显然徐孝先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非但是把自己提拔为了小旗,很快又提拔为总旗,如今还想着自己回中所能快一些。
“多谢大人,末将一定照料好它。”
李七儿也不客气,接过缰绳飞快上马。
胭脂不解的扭头,徐孝先拍了拍那大脑袋,笑着道:“送人家回去而已,明日我去接你。”
于是胭脂打了几个响鼻,这才驮着李七儿离去。
夜色下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李七儿走了有多远。
正打算叩门时,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
程兰端着一盏油灯出现在眼前。
……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白天徐孝先要么便是奔走于昌平、蓟州。
甚至是包括通州,徐孝先后面带着李七儿还跑了两次。
而吴仲除了带人一直盯着明玉楼以外,还兼顾着又揍了马浩成几次。
现在搞得马浩成死活不敢出门。
这惹得马墉勃然大怒!
甚至是不惜惊动了兵马司,要严查京城大街小巷上的地痞无赖。
因而也没心思去琢磨怎么在仇鸾一案上为难陆炳等人。
陈不胜这几日几乎在内城打出了名声,甚至是收服了一众行业恶霸。
尤其是赌场、青楼,以及徐孝先最为注意的车马行。
因而如今不敢说京城有个风吹草动,徐孝先要是想知道就能知道。
但最起码若是在京城地面上,想要打听个什么事情,倒是不用像他这几日似的,每天还要亲自奔波了。
崔元一连数天,都曾前往兵马司去领人。
而领的这些人,正是兵马司抓的一些地痞无赖。
是被马浩成被揍一事儿无辜殃及的,可又是陈不胜最近打服的。
于是陈不胜不得不请崔元出马,把人都给捞了出来。
因而陈不胜如今在京城地面上,名声也渐渐显赫起来。
最起码在街头若是遇见地痞无赖找茬儿,提陈不胜一般都好使。
徐孝先则是这几日已经把沈丛明跟通州知州楼广元之间的关系理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跟蓟州知州之间的利益,也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而昌平则是出乎徐孝先的意料,像是另外一条利益链上的地盘。
既没有仇鸾插手的痕迹,更没有沈丛明与官府有往来的证明。
但却是土地被兼并最多的北直隶州。
……
京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像是昨日仇鸾等数十名官员被处决后的落幕。
而他的儿子则是充军,女儿被纳入了浣衣局。
至于时义等人的下场,据闻比仇鸾的下场还要惨。
颇有感慨的徐孝先昨日一天没有出门。
今日,则是带着李七儿等几名校尉,再次去了一趟通州。
回程时,路上的大雪已经没过脚面,而他们也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终于进了城。
放缓了马速,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双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
城墙上、屋檐上,甚至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铜钱般大小的雪花如同柳絮一般,不急不缓地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
被雪覆盖的大街上,不远处五道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影,顺着街边艰难地前行着。
雪花阻挡着视线,但对面那五道人影,在看到徐孝先等人时,原本艰难前行的身形不由一滞。
冻得通红的脸上闪过一抹紧张跟惊惧。
瞬间停了下来,不由往后缩了缩。
李七儿不由皱眉,要是他们继续往前行,可能还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看他们后,突然停下来,这明显有些不对劲。
徐孝先透过漫天雪花,见李七儿要策马过去,双手揣在袖子里道:“没必要。”
李七儿愣了下,随即拽回了缰绳。
“昨日仇鸾等人被处决,这些人怕是被连累的下人,急着出城回家呢。”
“那也应该会被其他商贾人家抢着买走才是,何况这大雪天的……。”
李七儿说道。
徐孝先不由一怔,这让他想起了当初查封仇鸾府邸时的一幕来。
于是策马拉缰,徐孝先率先朝着那五个人走了过去。
瞬间,那五个人同时把头紧紧埋在胸口。
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衫下,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惧怕,不停地颤抖着。
“抬起头来。”
徐孝先说道。
五人像是没有听见般,俱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徐孝先等人。
徐孝先皱眉,五人都是褐色的粗布单薄衣衫,此时被雪花覆盖了大半,包括头上也都是一层雪花。
随着身体不住的颤抖,一些雪花从五人身上掉落下来,有着说不出的可怜跟狼狈。
中间三人身形比较瘦小,前后两人身形相比较而言还算高大。
而就在李七儿准备下马询问时,只见最中间那娇小的身影,脚下踉跄着、身子也开始晃悠着,随即扑通一声,整个人栽倒在了雪地里。
但就在这一瞬间,徐孝先看清楚了那张清丽的面孔。
随即比李七儿还快地翻身下马,走到最前面第一人跟前,用手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不由哆嗦着,脸上满是哀求,嘴唇冻得发紫,牙齿咯咯地在嘴里不住地打战。
待看清楚徐孝先的脸庞时,那人满是哀求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绝望。
徐孝先面无表情的手一松,走到最后一人跟前抬起那人的下巴。
显然,同样认出了徐孝先。
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瞬间也从冻得通红的脸颊落下。
而此时中间那两个身形娇小的,正要扶起那摔倒雪地后,艰难想要爬起来的女子。
不等两人搀起,徐孝先走到跟前直接俯身抱起,看向那缓缓睁开眼睛的女子。
雪花落在那清丽消瘦的面庞上,女子努力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徐孝先的面庞时,泪水凄然而下。
“眼下不是出城的时候,除非你们想冻死在城外,而到时候就连替你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徐孝先怀抱着那女子,看向领头的男子,沉默了下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