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另四名随从跟车夫震惊的是,这几个人打完马浩成后,竟然一句话不说的就离开了!
你们就不怕特么的打错人了?
还是说意识到打错人了,所以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公子……。”
一名随从目送那些人消失不见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麻袋”旁边。
随即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瞬间跑到跟前扶起马浩成。
有人紧忙把麻袋拿下来,只见马浩成现在如同耗子似的鼻青脸肿,血水、泪水、鼻涕、汗水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跟可怜。
“公子……。”
马浩成双眼无神的看了看四周。
“都……都走了吗?”
随从点头如捣蒜:“都走了,会不会是拦错车了?”
马浩成想发狠,但劫后余生的他又有些庆幸:终于走了。
整个前胸跟大腿内侧,此时火辣辣的痛,甚至是有些痉挛的抽抽着。
几人就这样狼狈地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好半天,这才小心翼翼的扶起马浩成上马车。
而随着马浩成起来,只见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经湿了一片。
好在马浩成并未发现。
只是等上了马车,一摸大腿内侧时突然感到湿漉漉一片。
“出血了?”
马浩成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整张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都给我滚出去!回府!”
马浩成怒吼着。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大腿跟裆部并没有流血,而是……尿了!
原本就火辣辣痛的脸庞,此刻变得更加火辣辣。
只不过如今是尴尬多过疼痛。
随着马浩成的马车掉头回府,严嵩的马车则是在东厂诏狱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一名东厂千户急忙走到跟前,搀扶着严嵩走下了马车。
“有劳公公了。”
严嵩平和地说道。
“严大人客气了。”
那太监笑着回道。
随即领着严嵩一人前往诏狱里走去。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关押仇鸾的牢门前,那太监扭身才说道:“严大人您随意,奴婢在外面候着。”
“好,多谢公公通融。”
严嵩嘴里说着,随即不着痕迹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了过去,嘴上道:“终究是同僚一场,何况……还是老夫的义子,这若是不过来一趟,怕世人都以为老夫薄情寡义了。”
“严大人言重了,世人不知严大人心善,但奴婢可是知道严大人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的。”
那太监笑着接过,而后见严嵩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大牢内一盏昏暗的油灯,里面被褥、桌椅齐全,并没有其他监牢那般潮湿阴暗、充满恶臭味的情形。
坐在椅子上的仇鸾,这几日仿佛瘦了好几圈。
整个人干干瘦瘦、神态疲惫,看起来就像是一副骨架套着衣衫。
从严嵩出现到那太监离去,仇鸾一直都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彼此。
“严大人来了。”
仇鸾沙哑着嗓子终于说道。
“来了。”
严嵩点头。
仇鸾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带着一丝讥讽,道:“我估摸着严大人也该来了。”
“不送你一程,心里不安啊。”
严嵩站着说道。
“是心里有鬼吧?怕皇上知道你受贿一事儿?”
仇鸾冷笑道。
严嵩没理会仇鸾的嘲讽,但却是点着头道:“儿女可都安排好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叮嘱的,老夫帮你跑趟腿便是了。”
“你什么意思!”
仇鸾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仿佛冒着绿光似的盯着严嵩。
严嵩不为所动,须发皆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道:“刑部员外郎杨继盛、大理寺左寺王世贞,此二人也该挪挪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人了,你说呢?”
仇鸾干瘦的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木栏杆,手背上青筋直冒。
“严大人想要铲除异己,怎么,连我这个将死之人也要利用吗?”
“哪里的话这是。”
严嵩笑呵呵道:“满门抄斩大可不必。你的两个儿子跟儿媳,老夫会向皇上求情争取从轻发落,即便是发配从军,也要有人照应不是?
要不然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在军伍之中也很难有立足之地。万一身死异乡,岂不是更令人痛惜?
浣衣局还好一些,但令千金正值大好年华,总比流落风尘为奴为婢要好一些。
这样过个几年,等风声过了,老夫再想想办法给他们找个好谋生,你觉得这样如何?”
“严嵩老贼……你……你真是卑鄙无耻!祸不及儿女家人,难道你不懂?”
仇鸾双眼仿佛要喷火,恨不得生吃了面前的严嵩。
“老夫也是为你着想,终究是老夫当年认下的义子,如今你有难了,养育儿女之责便是我之所在。”
仇鸾气愤的整个人仿佛都在颤抖:“好,我答应你!还望你不要食言,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既然如此,那早些歇息吧,我就不再来看你了。”
严嵩说完,便不再理会仇鸾,缓缓走出了诏狱。
仇鸾直到严嵩的背影消失不见,依然是一动不动站着。
随即开始放声大笑起来,其中的悲戚、绝望,让刚走出诏狱的严嵩,不由冷笑一声。
昏黄的油灯下,仇鸾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桌前坐下,呆呆地望着油灯。
随后,脸上渐渐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而且他相信,那军匠当日既然没有揭露,往后便不会再揭露了。
欠其的人情,下辈子还吧。
……
右都御史府。
马墉此时的愤怒并不比诏狱里的仇鸾少多少。
气的浑身直哆嗦,甚至连嘴唇都在哆嗦着,指着面前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随从与车夫,命令着下人:“打,使劲打!给我往死里打!”
“一群废物!蠢货!”
随即寂静的庭院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不过这一次,却是从马浩成所住的厢房内传出来的。
被脱了个精光的马浩成,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可奈何,不管是随从还是车夫,都没有记清楚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毕竟,那七人都是蒙着面的。
而自己是被蒙住了头。
当时只听到了随从车夫的惨叫声,那七个人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爹,你一定要帮儿子找到那些畜生!就算是他们认错了人,那也该死!”
马浩成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股被掐时火辣辣的羞辱痛感。
简直太折磨人、太羞辱人了!
“你真的不认识他们?”
马墉的脸色铁青:“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爹,我……除了那锦衣卫百户,谁敢惹我?”
随着擦完药后大夫离开,马浩成盖上了被子后,他娘才从门口抹着眼泪儿地走了进来。
“娘,肯定是那锦衣卫百户唆使他人干的,要不然会是谁啊,我跟其他人近日无仇往日无冤的。”
“老爷……。”
马夫人抹着眼泪儿,一脸哀求:“要不你再去找找陆大人?”
“这不是锦衣卫的手段,锦衣卫不会这般无耻下作!”
马墉在椅子上坐下,阴沉着脸道。
陆炳其人还是比较正直的,甚至是性格上还有些软弱。
要不然的话,仇鸾岂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而昨夜自己虽然跟陆炳之间有些不欢而散,但他相信陆炳不会做出这般下作地报复。
而且就算是报复,也该是在朝堂之上,不该祸及家人才是。
“京城多地痞无赖,游手好闲喜寻衅滋事者,会不会是你在明玉楼做过什么,被人惦记上了?”
冷静下来的马墉分析道。
马浩成扭过脸气哼哼的不说话:这不是又绕回来了吗?
自己在明玉楼寻欢作乐,掌柜金四海哪里敢得罪自己?
如果有,就是在太清楼碰见的那个锦衣卫百户。
不然还能有谁?
“你倒是说话啊。”
马夫人看着赌气的儿子,既心疼又着急。
“在家养几天吧。”
马墉叹口气,马夫人正待说话,马墉看了一眼道:“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过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年身为都御史,得罪人自是不可避免,有人买通京城地痞无赖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我会仔细斟酌的。”
“那你好好想想,会是谁?或者是咱们收了人家的好处后,没给人家把事情办了的。”
马夫人提醒着马墉道。
马墉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这些事是能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说的?
马浩成扭过头:“哼,一定是这样,他们不敢迁怒于您,自然就把气撒在我身上了。我招谁惹事了……。”
“你少说两句,你爹自有你爹的道理。”
马夫人轻拍着儿子的肩膀,立刻引来其一阵呼痛的龇牙咧嘴。
“我记得你说明玉楼的金四海为人豪爽,极讲义气,跟你甚是投缘?而且此人在京城,三教九流的都要给几分薄面?”
马墉显然不怕官场上的人报复。
但对于三教九流、地痞无赖之类的,他平日里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所以又岂会跟这些人打交道。
前日也是因为马浩成被打,以及还牵扯到通州知州一事儿,他才亲自去了一趟明玉楼。
要不然,以他正二品的官品,岂会屈尊降贵、亲自跑到明玉楼找金四海?
简直是笑话!
“是,金四海为人豪爽,喜欢结交一些讲江湖义气、在京城地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头有脸?”
马墉不屑冷笑。
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岂是他金四海轻易高攀得起的?
不过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罢了。
而此时的明玉楼,李青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会吧?
又被人揍了?
而且还是在小黑巷子里?
被人套了麻袋在头上?
怎么……怎么这么熟悉呢?
徐瞎子?
对!一定是徐瞎子!
我许愿灵了?
那家伙听到我的心声了?
李青衣有些恍惚跟对马浩成小小的幸灾乐祸!
而旁边不远处,端着酒杯想着下联的楼虎,此时却是一脸的失望。
他爹让他结交马浩成,但自己……竟是连人家的面都难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