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已经结束三天了,为了这一次胜利革命军基本流干了自己的血液,但是重获新生的人们却恐惧于这更加光明的白天。
下城区已经毁于战火,上城区的贵族也都挨个正送上十字架。
但就像叶格林说的,这里并不是革命理想的根据地。
地处交通要道的沃尔夫格勒连接四通八达的道路,北希德罗斯三条铁路干线中的两条在这里交汇,贯穿大陆北部的戈顿河大航运也在此出海。
沃尔夫格勒有着有着整个北希德罗斯地区将近一半的工业产能和数量最多的工业人口,但整座城市也同样拥有跟工业规模不相上下的服务业。
这些人当中活得好得跟吸血鬼们荣辱俱全,活得差的可能还不如普通工人,但大部分人也都是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
原本他们并不是城市当中的主要政治力量,但随着普拉尔什维克们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这群人反而成为了沃尔夫格勒现在的主导力量。
作为普拉尔什维克的先锋,布尼亚克革命军们现在正舔舐着伤口,根本没心思也没精力去参与这些。
刚从病床上下来的叶列茨基就奉命回来收拾自己的家当,主要是他的书籍和以前画的一些设计图。
“还好、还好,屋顶都坏了但书没坏。”
在书房里叶列茨基拍着书本上的灰尘,正一本一本地将它们放到大箱子里,这些书可很多都是本地买不到的。
叶列茨基当年可都是托了好大的关系才让一个水手帮他从旧大陆那边给买来的。
“高等数学,这本书不错。”
沙哑的声音在叶列茨基背后响起,一个浑身打着绷带的大胡子从书箱里捡起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你手上这本是高校的教材,斯塔林同志你看得懂吗?”
“一些。”
“哪一些?”
“文字和代数,还有前言那一栏,这本书的作者很会说话。”
斯塔林的回答把叶列茨基都逗笑了,这一版的高等数学主编是一个有趣的人。竟然在前言部分公开吐槽自己导师的固执己见,但文章却写得没多少戾气反而很幽默。
叶列茨基跟这位大胡子在伺候执政官级巨型机甲的时候共事过几个小时,说起来他还是挺羡慕这种有着坚强毅力和果决作风的人。
不过比起那天晚上意气风发开着机甲追逐敌人的经历,现在的两人就没那么风光了。
此时的他们都是伤员,叶列茨基的大腿中弹,而且严重失血,走两步路都是打摆子的。
而斯塔林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在战斗的最后时刻他指挥着巨型机甲不停得跟天上的飞艇周旋,硬是靠着建筑的遮挡和走位拖住了敌方飞艇一个多小时。
虽然最后巨型机甲还是被敌人的飞艇给击毁了,但得益于叶列茨基天才般的设计机甲并没有随之殉爆。
因为整个机甲从动力到武器系统都是靠着蒸汽驱动的,压根就没有任何能够被引爆的部分。
敌军飞艇在离开之际用小口径火炮轰炸也正好破坏了机甲后部的蒸汽导流管道,这使得高温高压的蒸汽直接挥发到了空气中而间接救了斯塔林一命。
不过斯塔林虽然逃过了被高温蒸汽给直接蒸熟的命运,但从高处的坠落也让他折断了一条腿和将近一半的肋骨。
“斯塔林同志,你这偷偷跑出医院不要紧吗?”
叶列茨基之所以过来是因为这段时间整个城市都不太平,他担心自己的书被人偷了这才找叶格林要了点人手过来的。
斯塔林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还不知道怎么过了医生那一关竟跟着一起来了。
面对叶列茨基的关心,他声音低沉地嘟囔着:
“我之前答应过你,胜利之后要请你喝酒。”
斯塔林的话让叶列茨基一怔,他想起了这不是机甲检修后几人闲聊时说的嘛。
没想到大胡子他竟然一直记着呢,叶列茨基小小地感动了一下,他开着玩笑回复道:
“咱俩现在都是重伤员可喝不了酒的,而且也没酒喝啊。”
此时革命军这边所有的酒类都已经被严格限制了,秋鸦党的人找了台矮人的蒸酒器正日夜不停地蒸馏高度酒精用来给伤员消毒。
“这顿酒咱们可能要等好长一段时间了。”
叶列茨基怅然地说着,而斯塔林却比较淡然。
“没事我记着就行,这次的我帮你搬书补上。”
叶格林曾经夸奖过斯塔林是一个做事认真、一丝不苟的人,也批评过他在对待其他同志的方式方法上死板粗暴容易钻牛角尖。
但叶列茨基却很适合跟他做朋友。
这位大工程师性子太软了,斯塔林强硬的作风和死板的关切反倒让他十分享受。
“对了,老船长的帽子在你这吧?”
“在的。”
一说到那位老人,上一秒还挂着淡淡微笑的叶列茨基顿时就沉下了表情。
自从三天前的那一次告别之后,他养成了戴帽子的习惯,这顶灰扑扑的水手帽此时就放在他手边。
“能给我看看吗?”
“好。”
叶列茨基沉默地把帽子递给了斯塔林,后者拄着拐杖接过了故人最后的遗物,轻轻抚摸着帽檐也沉默着低下了头。
“这听说是老船长师傅留给他的,里面那块布是他和叶格林一起补的,针脚很乱当时他们俩才刚学怎么补衣服。”
“……”
话说到一半声音就逐渐低沉了下去,沉默了一宿斯塔林才将帽子给重新递给了叶列茨基。
“科恩老爹对你的信任是正确的,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解决天上的那鬼东西。”
“所以这个帽子给你正合适,以后不管谁来找你要,你都不要给。”
“搞不定的就找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在小小的书房里,两个都有着坚定意志的人开始建立起了彼此间的友谊。
但窗外传来的一阵惊呼却打破了这里的氛围,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叶列茨基先生,这里有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