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整座城。马海凡在城中横七竖八的巷子里穿梭。四周的建筑低矮破旧,墙面上斑驳的痕迹似在诉说岁月沧桑,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阴森。
拐过第七个弯,他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这扇门半掩着,表面坑洼不平,还残留着几道新鲜的划痕。马海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抬手轻叩三下,又重重敲了两下。
片刻,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温热的茶香扑面而来。他侧身而入,门随即关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眼前是个极小的院子,角落里堆着些旧竹篓,墙根处长着几株蔫头耷脑的杂草。院子中央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一幢小楼。
马海凡沿着木质楼梯往上,每一步都走得极轻,仿佛生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二楼的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伸手推门,一股暖意瞬间将他包裹。屋内布置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木椅,桌上摆着一套古朴的茶具,茶壶嘴正冒着袅袅热气,显然刚泡好茶。盘子上还放着一张素白信笺,一支狼毫笔斜搁在砚台旁。
他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入口微苦,却有回甘,在这寒夜中如同一股暖流,直抵心间。他拿起狼毫,蘸了蘸墨,马海凡在信笺上工整写下 “邓大发” 三字,随后将其身份、住所等尽数写下。
写完,他放下笔,又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盯着信笺,眼神中满是凝重。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随着火苗跳动,影子也忽大忽小,恍若鬼魅。
待杯中茶尽,他拿起信笺,凑近桌上的蜡烛。
火苗瞬间吞噬信笺一角,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黑色字迹在火舌中扭曲变形。
马海凡目不转睛地看着信笺一点点化为灰烬,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才长舒一口气。整个过程,他始终未见到其他人,但他知道,暗处已有人将信笺上的内容一字不漏地抄下。
起身准备离开时,马海凡瞥见楼梯旁的木板上新贴着一张价目表,墨迹未干。第一款茶标注着五十两,第二款则是一百五十两。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投进一旁的木箱,这才转身下楼。
第二天,晨光初照,邓大发瘦高的身影出现在街头。他尖嘴猴腮,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身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长衫,正准备前往裴二狗家,查看谋害苗春田和邓花花、嫁祸郭险峰的计划进展如何。
“邓老板留步!” 一个身着皂色衣的陌生男子突然拦住他的去路。
邓大发上下打量着对方,满脸疑惑。
那人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家公子有请,还望邓老板移步。” 邓大发心中一动,试探着问:“可是丁天化公子?” 那人微微点头。
因平日里常与丁天化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邓大发并未起疑,跟着那人朝着河涌边走去。
此处偏僻冷清,一艘乌篷船静静停靠在岸边,船上的船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邓大发抬脚登上船,船缓缓荡开。
行至河中央,邓大发不耐烦地问:“丁天化在哪里?” 船夫默不作声,只是抬手指向远处。邓大发起身张望,却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船夫突然暴起,一把将邓大发死死抱住,纵身跳入河中!邓大发惊恐万分,拼命挣扎,可船夫水性极佳,如铁钳般的手臂将他不断往河底按去。河水灌入口鼻,邓大发只觉眼前发黑,四肢渐渐没了力气。
良久,河面归于平静,只留下一圈圈缓缓扩散的涟漪。
隔日,邓大发的妻子得到消息,跌跌撞撞地赶到河边。看着丈夫肿胀的尸体,她瘫倒在地,痛哭失声。
而此时的马海凡,再次来到那无人的茶楼。他像上次一样坐下喝茶
这次,他见茶杯底压了一张字条,中间有个圆圈,上面打了个勾。
喝完茶后下楼,看了看木板上的那张价目表,他掏出一百五十两银票投入木箱。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离去,茶馆里依旧寂静无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场隐秘的交易,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与此同时,郭府内正上演着另一番闹剧。玉娇在房间里哭闹不止,摔碎的胭脂盒与扯烂的丝帕散了一地。郭险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不行!” 玉娇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你得答应我,不许再见岸娇娇!还有那块汗巾……” 她咬着牙,眼中闪过嫉妒的火焰,“必须烧掉!”
郭险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玉娇这才破涕为笑,亲自将那块留有岸娇娇鲜血的汗巾丢进铜盆,看着火焰将它吞噬。
处理完玉娇的事,郭险峰即刻召来马海凡与孙陶,三人直奔裴二狗的住处。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裴二狗正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见到郭险峰三人,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邓大发死了,你知道吗?” 郭险峰双手抱胸,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裴二狗,“今早在河边被人发现,说是醉酒落水。”
裴二狗冷汗淋漓,牙齿打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 二少爷,我…… 我……”
孙陶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们查过了。街坊们都说你是个孝子,有个年迈的娘亲要养。去年你爹病死,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才会答应邓大发,对不对?”
裴二狗如遭雷击,瘫坐在地。
“看在你一片孝顺的份上,二少爷开恩,给你三个选择。” 孙陶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森然,“第一,去官府,谋财害命、栽赃嫁祸,够你吃一辈子牢饭;第二,去找邓大发,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第三……”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裴二狗惊恐的脸,“效忠二少爷,为我们做事。”
“我选第三!我选第三!” 裴二狗拼命磕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求二少爷饶命!我裴二狗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做牛做马!”
郭险峰与孙陶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派人去把裴二狗的娘亲接来郭府,安排专人照顾。” 他看向裴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威严,“从今日起,你就听我的差遣。若敢有二心……”
裴二狗连连应是,心中却暗自庆幸,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殊不知,他早已踏入郭险峰精心编织的棋局,再无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