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缝外的风雪裹着金属碎屑,刮擦声像无数把钝刀切割着耳膜。
林寒的脊背紧贴冰壁,断臂处的疼痛被低温麻痹成隐约的钝感。
陆云漪蜷缩在他身侧,胸口的玫瑰烙印泛着微弱金光,在黑暗中映出江天野佝偻的轮廓。
老人死死攥着那本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在寒风中簌簌作响。
远处传来装甲车钢板被撕裂的尖啸,混合着某种密集的嗡鸣,像是蜂群振翅的声响。
“它们在吞食军备。”
林寒压低声音,完好的右手按在腰间匕首上。
透过冰缝的缺口,他看见成片的青铜色机械覆盖住装甲车残骸,金属外壳在它们足肢的撕扯下如同脆弱的锡纸。
陆云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指尖的金色纹路顺着皮肤蔓延,最终汇聚成指向冰层下方的箭头:“日志里说的光……在下面。”
江天野猛地抬头,浑浊的瞳孔闪过一丝光亮。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日志扉页,冰晶凝结的胡须上挂着细小的血珠:“二十年前小满参与设计的避难所……能源核心就在冰湖正下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逼近。三人藏身的冰缝剧烈摇晃,碎冰如雨点砸落。
林寒拽起两人冲向裂缝深处,身后传来金属足肢凿击冰层的闷响。
黑暗的冰道蜿蜒向下,陆云漪胸口的金光成了唯一光源。
江天野的登山靴不断打滑,老人却像着了魔般喃喃自语:“小满留下的稳定器……如果当年我听从她的警告……”
林寒的匕首突然抵住冰壁。刀刃传来的震颤让他瞳孔骤缩,前方冰层中嵌着密密麻麻的金属导管,表面覆盖着与黑塔相同的纹路。
“是能源管道!”陆云漪的手掌贴上冰面,金光顺着纹路流淌,“这些导管直通地核,黑塔在通过它们抽取能量……”
话音未落,头顶冰层轰然炸裂。青铜色的机械洪流倾泻而下,六边形复眼闪烁着饥渴的红光。
林寒反手掷出匕首,钨钢刃精准穿透领头机械的核心,淡绿色黏液喷溅在冰壁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江天野突然扑向右侧冰壁。冻僵的手指抠开伪装成冰晶的金属面板,露出内部锈蚀的升降梯按钮:“快进来!”
升降梯轿厢在吱呀声中启动的刹那,机械群已涌至门前。
陆云漪的手掌按在控制面板上,金光顺着电路游走,老旧的闸门在千钧一发之际闭合。
黑暗的竖井中,轿厢钢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江天野的呼吸声粗重如破旧风箱:“这个避难所是小满设计的最后防线……她说如果黑塔失控,这里藏着……”
轿厢猛然顿住。闸门开启的瞬间,刺目的蓝光淹没了所有视线。
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座嵌在冰层深处的环形大厅。
十二根发光立柱环绕中央控制台,台面上悬浮着全息投影的冰晶玫瑰,每一片花瓣都在缓慢旋转。
“这才是真正的稳定器核心。”陆云漪踉跄着走向控制台,手腕的金纹与投影产生共鸣,“军方的装置只是仿制品……”
江天野突然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控制台边缘,那里摆着个布满冰霜的保温杯,杯身贴着褪色的卡通贴纸,正是江小满生前最爱的款式。
震动从头顶传来。林寒抬头看见电梯井的钢索开始崩断,青铜色机械正用酸液腐蚀井壁:“最多五分钟!”
陆云漪的手掌贴上全息玫瑰。金光顺着立柱流淌,整座大厅突然响起轻柔的女声:“身份认证通过,江小满博士,欢迎回来。”
江天野踉跄着跪倒在地,布满冻疮的手掌捂住面孔。
二十年未曾落泪的眼眶突然滚烫,融化的冰水混着泪水滴在实验日志上,晕开了女儿最后的手写签名。
大厅穹顶突然开启。
成排的武器架从冰壁中伸出,林寒抓起造型奇特的脉冲步枪,枪身流转的蓝光与稳定器能量同频:“准备迎战!”
机械洪流如瀑布般涌入大厅。林寒的子弹击穿前排机械的能源核心,爆开的火光中,江天野突然扑向控制台。
老人颤抖的手指敲击键盘,调出尘封二十年的程序界面:“启动清除协议……用这个!”
陆云漪的瞳孔突然扩大。她看见程序备注栏里江小满的留言:【爸爸,当您启动这个程序时,请原谅我的任性。】
金光暴涨的刹那,所有立柱同时释放冲击波。青铜机械群在能量洪流中汽化,残骸如雨点坠落。
江天野死死攥着那个保温杯,仿佛要将它嵌进掌心。
震动突然平息。
陆云漪瘫坐在控制台前,胸口的玫瑰烙印黯淡如将熄的余烬。
林寒的断臂渗出淡蓝液体,在低温中凝成冰晶。
“当年小满坚持要封存黑塔……”江天野嘶哑的嗓音在大厅回荡,“我骂她妇人之仁……甚至用父女关系威胁……”
冰晶玫瑰的投影突然分裂。
无数光粒在空中交织成少女的虚影,江小满的微笑跨越二十年光阴,温柔地注视着苍老的父亲。
林寒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虚影手中捧着同样的保温杯,杯底隐约露出半张电路图的边缘。
暴风雪在头顶呼啸,新的黑塔正刺破南极冰盖。
而在冰层最深处,江天野终于看清了女儿用生命守护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