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谢谢你嗷,不用了!”裴柚被这句话吓得连连摆手,下意识往后退。
见裴柚这么大的反应,陈云言失笑,“这么不爱上学?”
想起来自己跟着张叔学做文章时被支配的恐惧,裴柚好不容易不去上学了,怎么会想再去太学受罪呢!
看着裴柚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陈云言难得笑的这么开心。
他这妹妹果然不一般,向往岑冉辰名头去的大有人在,就为这那张脸,京城就有不少世家小姐趋之若鹜,这当岑冉辰学生的机会千金难求,但是在自己家这妹妹眼里,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迫不及待地想要扔掉。
“好,不去就不去了,上学哪有开心的。”
对于陈云言的观点,裴柚很是赞同,“张叔说过,对于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学习都是痛苦的。”
“而对于我来说,学习是痛苦中的痛苦,毕竟我比不上村里的大多数人。”裴柚表面上很坦诚得承认了,实际上心里的小人已经泪眼汪汪的想咬住帕子。
天知道她在村里每天被吊打的日子有多难过,写文章比不上自称教书匠的张叔就算了,甚至村口晒太阳的李大爷都熟读兵书,出口成章、井井有条。
想来就觉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将一脸悲痛的小姑娘送回了院子里,陈云言看着偏僻就算了,人烟还稀少的飞华院哪哪都不顺眼。
想当年裴柚小时候身边都围绕着两个奶妈、八个丫鬟照顾,现在却只有一个老婆子在身边伺候。
“二哥再给你拨几个丫鬟过来。”
裴柚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她自由自在惯了,才不想有那么多人跟在她身边,整天被好多双眼睛看着,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二哥,今天我是一定要受折磨吗?”
看着裴柚耷拉下来的肩膀,陈云言觉得这话稀罕,但是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拒绝。本来想派人过来伺候她,既然裴柚不想要,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于是陈云言嘱咐了两句,挥了挥袖子就要走。
却突然又回头过来,走到裴柚面前,把小姑娘吓了个激灵。
裴柚拍着胸脯,好,今日份折磨只能到这里了,但凡再多一个,她就直接倒地不起。
“二哥不常在府上,你若是有什么急事,就带着这牌子,让人去宫里寻我。”将手中的令牌递给裴柚,陈云言不放心的嘱咐,“东宫。”
裴柚从姜尚书手里已经拿到过一块令牌,知道这是干嘛用的,只是这块比姜尚书那块更重一些。
见裴柚点了头,陈云言才放下心来离开。
这两日裴柚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肩膀上的伤口有了爷爷特调的上药,已经好全了,只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要养。
徐嬷嬷对于裴柚来说似乎是全能的人物,经常做一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就连一贯见了她高冷不爱理人的下人们,如今见了她都有了笑模样。
裴柚心里美滋滋得吃下徐嬷嬷已经剃好刺的鱼肉,躺在躺椅上,舒服的骨头都软了。
只是好日子终究不会过得这样简单,刚享受完无刺鱼肉的裴柚被父亲叫了过去。
“我必须要去太学吗?”裴柚听见这个惊天噩耗,一时之间感觉人已经昏过去一半了,不是说好不去了嘛。
陈伯渊也十分不解,明日就是岑丞相开课的日子,今日下朝岑丞相突然就走到了他身边。
陈伯渊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没想到岑丞相特意嘱咐了,交到他手上的名录中没有裴柚,要加上去。
狐疑的目光看向站在堂中,听到消息差点双眼泛起泪花儿的裴柚,虽然容貌倾国倾城,但眼神怯怯,不通京城的规矩,不知道是在哪里入了丞相的法眼。
但是望远侯府两个女儿都能在岑丞相座下听课,岑丞相是什么人?前朝有文曲星下凡之称的张丞相,留给偌大王朝的唯一接班人!这可是莫大的荣光。
所以裴柚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我脑子笨,天分又不够,怕去了给侯府丢面子,能不去吗?”裴柚这边还在哭丧着脸讨饶。
陈伯渊的目光放在裴柚身上,在村里养大确实不能指望着她有什么成色,只怕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不可,知道自己天资不足,就更要努力。”陈伯渊拍案定下此事,“心儿与你同在太学,你多向她学习。”
裴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里出来,回到飞华院的,只是一边走一边欲哭无泪。
其实她就是那个用最低级的方法学习的人,张叔说她只会死读书。
徐嬷嬷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吃下去两盘子桃花酥的人儿,心里实在担忧,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她家小姐是怪人,得了进太学的大好机会反而两眼泪光,被驱逐到犄角旮旯的院子自生自灭,反倒欣喜不已。
徐嬷嬷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但是对上裴柚掉着眼泪吃桃花酥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疼。
“小姐,岑丞相私底下为人以温润出名,想来就算小姐并无大才,岑丞相也不会苛责。”
“嬷嬷,这碟子蘸料好像不是果酱,是芥末,”裴柚嘴边那块桃花酥的一端还沾着浓浓的绿色,想来刚才那一口吃进去不少。
徐嬷嬷大惊,连忙到了茶水来给裴柚。仰头喝下去半壶茶水,裴柚才抽搭着鼻子不哭了。
好事一件没有,坏事成群发生,这一天天的全是欺负人的,裴柚委委屈屈地趴在桌上。
她自从七岁烧火点着厨房开始,就没进过厨房,这次只是见着绿色蘸料新鲜,没曾想成了桃花酥蘸芥末。
*
一晃眼儿就到了早上,陈云心已经坐上马车等了许久,才见裴柚慢吞吞掀了帘子进来,水灵灵的杏仁眸子下面,是擦了胭脂水粉都遮盖不住的青色眼圈。
“我知道妹妹村里长大,没什么文化,但是倒也不必紧张到失眠。”陈云心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
跳舞那事上让裴柚出了个大风头也就罢了,毕竟那穷乡僻壤的地方,舞蹈风格不同很正常。
她就不信在功课上,裴柚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陈云言啜了口茶,以她京城小才女的文学功底,必定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裴柚揉了揉眼睛,她昨晚对上学欲哭无泪,秉持着“人生何必早睡,死后必定长眠”的人生警句,将藏得一箩筐画本子全看完了,此刻困得难受,哪有心力听陈云心在说什么。
“对对对,你说的是。”
这敷衍,让陈云心感觉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刚想再说什么,就发现刚随口接话的人,此刻居然靠着车壁睡过去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裴柚也跟掐着点一样醒了下车,浑浑噩噩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太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