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柚神色茫然一瞬，随即提起裙子就往锦瑟居住的屋子中跑去。
不大的房间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宫女见裴柚走过来，静默得低下头，给她让路。
裴柚已经没有心思再想为何这房门外聚集了这样多的人，只是做了唯一一个进入房间的人。
原本花容月貌的锦瑟此时面色一阵灰白，双眼圆睁，似乎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那眼神直勾勾得盯着刚刚进门来的裴柚，浓黑色的瞳孔猛地放大，泛出莹莹的绿色。
裴柚如被人下了定身符一般定在原地，她敏锐地察觉出面前的人已经气息全无，但是分明又看到那双眼睛的眼黑一点点在扩大，似乎还在跟着她进来的脚步一同转动。
这诡异的一幕像极了厉鬼索命，裴柚面色一白，鼓足勇气向前挪动了一步，俨然看到那双眼睛也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面前人不可能还活着，裴柚心中有着清晰的认知，但在面前的尸体盯着她歪动脖子的一瞬间，还是惊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胆小的宫女见此场景，惊叫着跌坐在地。
“裴、裴小姐，锦瑟姑娘她，她盯上你了！”不知人群中谁的一声怪叫，人头攒动的门口忽然间如鸟兽尽散。
裴柚从头凉到脚，却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在活尸的注视下，伸手将房门关上了。
尾部带有一点暗蓝色荧光的银针，夹在两根细白的手指中间，裴柚在活尸的注视下缓缓蹲下身子，一张本来毫无血色了的小脸，在此刻显得专注又冷静。
看着那双此刻已经扩散到全是黑眼仁，看不到一丝眼白的双眼，裴柚在她的注视下将银针刺入了她的皮下。
顿时，尸体想先前充过气的皮球，从咽喉处送出“咯”的一声，一股味道极其恶臭的腐败之气在房间中满眼，像是已经死去了许多年，让人一瞬间觉得先前面容清秀的女子，其实早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若是没有听江司年手下人提起，九皇子府搜出来的那一个巫蛊娃娃，裴柚恐怕真的会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将尸体的诡异之处归结为不太寻常的尸变。
然而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串联起来，裴柚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隐藏在风平浪静底下的波涛汹涌，如滚滚而来的洪水，将她淹没。
裴柚死死捏紧自己的掌心，她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的留存线索。
......
“裴丫头！”
姜辰闻讯赶来，猛地拉开门来，就见一具气息全无的女尸闭着眼睛，瘫在床榻前的地面上。
而他那蒙受了无妄之灾的小丫头，此刻龟缩在房间内距离尸体最远的角落里，闻声抬起头来，那张温软娇姝的小脸吓得一片惨白，双眼亮晶晶的含着泪水，让人见了就心生怜惜。
裴柚动了动唇，似乎想发出声音却无果，直到姜辰让宫女将裴柚扶起来，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姜大人，刚才锦瑟姑娘眼睛里掉出来两条好肥的虫子，吓死我了！”
一具带着哭腔得叫喊，直直传到了院子中，听到的人都下意识送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眼睛里面生了虫子，在移动时才转动了眼球，不是那尸体活过来寻仇了......
裴柚还在哭嚷着自己的害怕，一双波光粼粼的杏仁眼似乎有流不尽的泪水。却敏锐地感知到，就连身旁扶着自己起身的宫女都下意识得松了口气。
姜辰连声安慰，送钱、送礼物、送奇珍异宝，老头子将自己的私库都要轮番数一遍了，被吓到哭起来都一抽一抽的小姑娘还是只摇头。
“都、都怪你这里的人，喊什么锦瑟盯着我，吓得我直接腿软起不来......”裴柚的哭诉中饱含了许多信息，姜辰一听就火上眉梢。
“本官看哪个杀千刀的下人，敢说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凡是这些怪力鬼神，在公众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姜辰听了心里都有些惶惶，更不必说裴柚一个半大女儿家。
“郭司乐，马上查出来是谁，直接送慎刑司！”这一句体现出姜辰真是气得狠了，自己精心筛选出来的教坊司中，出了这样大的祸患。
见微知着，如今听来或许是一具简单的惊叫，可若是放到日后，就是一个大的隐患。若是不把人找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整个教坊司给她陪葬！
郭清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马上拱手领命，带人下去摸排。
“裴丫头放宽心，皇宫中有龙气庇护，气运大着呢。”在姜辰的小心哄着下，裴柚终于一点点收了眼泪，眼睛红彤彤一片，看着面前的姜大人。
“可是我看着这......”裴柚眼神不自觉往后瞥，却在触及到尸体的一点边角后，就触电一般马上收回视线，“总是心里惴惴不安。”
姜辰皱着眉瞥向那具尸体，沉声对身后侍卫道，“将人火葬了吧，火葬了干净。”
世人讲求给已逝之人留下全尸，一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二是留了全尸，日后走黄泉路才有人样儿。
但是这样多的人见过了锦瑟尸体的可怕之处，就算只是两条虫子阴差阳错之下搞了鬼，但是心中还是惶恐不安，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干净。
于是并没有人有异议，两个胆子大些的侍卫进去，将尸体蒙上白布抬了下去，只等着送出宫去，一把火烧了干净。
裴柚的情绪这才安抚了下来，在教坊司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了行走的气力。
这消息在姜辰的封锁之下，没有流传到教坊司意外的地方，但在由宫女搀扶着走出宫门时，裴柚看到了在道路旁守候着的陈云言。
见人红着眼圈儿出来，陈云言心中一紧，连忙走到她身边，“宜...柚儿。”
裴柚双眼发涩，垂眸眨了眨后抬眼看向来人，嗓音还带着沙哑，“二哥怎么来了？”
陈云言身上还穿着暗红色的宫装，将如妖孽一般的面容衬托的更加妖冶，唯有眉心此刻拧着，眸中满是担忧神色。
“明日就是端午宴，听闻你在宫中，二哥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