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虞栀和谢闻钰刚从图书馆内出来。
雨势已经大了起来,伞却只是一把单人伞,两个人挤在伞下格外逼仄。
虞栀往外侧挪了一小步,在中间留出两拳的距离。
但这样的话,右侧肩膀上就难免会淋到不少雨了。
谢闻钰见她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伞朝她那边移了两分。
——这样就变成他会淋到雨了。
虞栀抿了抿嘴,见状又默默地站了回去,左边手臂难免时不时便会轻蹭到对方。
谢闻钰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你如果对古籍感兴趣的话,我还有几本拓本——”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虞栀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谢闻钰略显疑惑地看向她,却发现少女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
他回头顺着看过去——是一个模样清隽精致的男生,正撑着伞隐忍般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少女,银白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虞栀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喜悦,她甚至都顾不上和谢闻钰解释一句,便毫不犹豫地淋着雨跑到沈妄伞下,一双眼亮晶晶地带着笑意看向他。
“沈妄,你是来接我的吗?”
*
沈妄急匆匆地朝着图书馆赶去,从宿舍楼过去并不算近。
他开始后悔起自己因为洗澡没注意到外面的天气,而虞栀身体本就不算太好,如果这样一路淋着雨回来……
沈妄并不知道中央军校的图书馆内常备着给学生们急用的雨伞。
好在一路过来都没看到虞栀,想必她还在图书馆里没有出来。
沈妄稍微放心了些,转过最后一个路口。
心中的焦急、担忧犹如被一桶凉水当头泼下,他出门得匆忙,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此刻更是浑身发冷。
虞栀应该并不需要他担心吧……
她和那人亲密地打在同一把伞下,纵使看不清她身旁之人的脸,却也能感觉到俩人站在一起便已十分般配。
他本想转身离开,但这透体的冰凉却让他的脚像是僵住了一般,而对面的虞栀也已经看到了他。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虞栀会不会嫌他事多?
他甚至开始揣测虞栀会不会更希望自己装作不认识她?
但少女却朝他扬起了笑意,让他冰冷得麻木的心脏又恢复了暖意。
她迎着瓢泼的雨朝他跑来,带着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的坚定与决绝。
时间仿佛停滞住了,只余下眼前一人,耳边有烟花声炸开,比他曾在小时候见过的那场烟花还要美。
少女毫不避讳地站到他的身旁,眼底是一如往常的开心和喜悦。
“沈妄,你是来接我的吗?”她说。
暖流从胸膛处猛地流向四肢,僵硬的躯体有了知觉,他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嗯。”沈妄首次不再试图掩饰他的在意,“我怕你没伞。”
虞栀笑起来,声音甜得像搀了蜜:“谢谢你啊沈妄。”
她敷衍地回头冲谢闻钰摆了摆手示意再见,再回过身来亲昵地挤在沈妄伞下,一同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谢闻钰眸色染上深意,也朝虞栀挥手告别后,站在原地看着俩人远去的身影。
任谁也看得出虞栀和对方的亲近之意,完全不似和他同打一把伞时的拘束。
他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继续往回走去。
*
“刚才那是谢闻钰,我下午看书的时候认识的。”虞栀主动解释道,“图书馆里只剩一把伞了,我们就一起打了。”
沈妄静静地听着,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出了花儿——她在特意向自己解释。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啦,”虞栀贴住他的胳膊,撒娇般道,“不然我就待在图书馆里等你了。”
“那我……下次提前和你说。”沈妄顿了顿,说道。
“好啊。”虞栀并没有拒绝他的心意。
等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沈妄收了伞,虞栀这才发现他的手异常的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试探般地伸手碰了一下,感觉好像在碰一块冰。
“你手怎么这么凉?”虞栀关切地问道,“出来怎么没多穿点?”
沈妄却在被她碰到的一瞬缩了一下:“是精神体特性导致的体寒。”
“可是你之前也没这么冰啊。”虞栀皱眉质疑道,她之前又不是没碰到过,明明只比正常的体温凉一点而已。
沈妄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难道要说是因为穿太少,又一时以为……被刺激到了所以失温吗?
“没事的,你快上去吧。”沈妄只得装作无事发生。
虞栀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匆匆跑上楼,只留沈妄一个人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等到虞栀再下来的时候,他连姿势都没变过,跟她上楼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个是恒温枕,你抱着。”虞栀将手中的枕头不由分说地塞给他,“是不是会暖和很多?”
这是虞曜特意给她买的,有两个,就是为了让她月经期手脚冰凉的时候能好受一些,现在拿一个给沈妄正合适。
“嗯,很暖和。”沈妄看着她说道。
很暖……是从内到外蓬勃散发出的暖。
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味道,沈妄只虚虚一只手举起它,不想它沾染上自己衣服上的雨水湿意。
“好啦,那我回去啦。”虞栀这才满意地点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
沈妄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寝室。
雨水从伞尖不断滴下,衣服也处于半湿状态,但被他牢牢托在手掌中的恒温枕却如同一直在室内般干燥温暖。
“哟,瞧瞧谁回来了?”旁边传来室友阴阳怪气的声音。
“冒着雨出去不会是去见你那个‘女朋友’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还抱着个宝贝呢?恒温枕?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也值得你小心成这个样子?不愧是下等贱民。”
沈妄却对此充耳不闻,他现在心情好极了,根本不想分出精力给别人。
他将恒温枕放到床上,又去冲了个澡才躺上床,先只是有些胆怯地伸出手触碰它,半晌又将头埋进去闷声笑着。
嗅着枕头上是她清甜的气味,或许她也曾这样环抱过,沈妄脑子里充斥着冒犯的念头,他却就这样惬意放纵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