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爬满的石阶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冷光,顾长哥攥着手机站在古宅斑驳的影壁前。
那对残缺的石狮子脖颈缠绕着暗红色藤蔓,像被人掐断喉咙的守门兽,裂开的眼珠正对着他手中屏幕尚未熄灭的血色卦象。
\"这就是卦象指引的巽位?\"他抹去额角细汗,指尖拂过影壁上剥落的朱漆。
突然有冷风掠过耳际,檐角残破的铜铃发出锈蚀的呻吟,惊起三只乌鸦扑棱棱掠过他头顶,在墨色天穹扯出断续的北斗七星。
推开吱呀作响的乌木门时,顾长哥嗅到浓烈的艾草灰味道。
正厅梁柱上悬着的十二盏琉璃宫灯竟无风自转,将斑驳墙面照得影影绰绰。
他忽然停住脚步——那面绘着《引气归元图》的照壁下,端坐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膝头横着根泛着青光的九节竹杖。
\"顾家小儿。\"老者睁眼的刹那,檐下铜铃突然齐声轰鸣,\"可知《灵枢》第三篇所言'气穴所发,各有处名',为何独缺太渊?\"
顾长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月光透过漏窗斜斜切在他颈侧,照见喉结艰难滚动:\"太渊非穴,乃脉口。
先生考的是《黄帝内经》与《难经》的龃龉?\"他忽然屈指敲击身旁立柱,震落簌簌积尘,\"《难经》第一难明言十二经皆有动脉,独取寸口,先生可知为何?\"
老者竹杖重重顿地,震得案上青铜香炉腾起三尺青烟:\"好个以问制问!\"烟尘散尽时,香炉竟显出血色篆文,\"第二题:若遇妇人产后血晕,当取十三鬼穴何者为先?\"
顾长哥突然扯开衣襟,银针在胸腹间排列成北斗状:\"十三鬼穴治的是癫狂,先生怕是要考《千金方》里的'三阴交配隐白'法?\"他指尖银针突然嗡鸣,\"但若是血虚生风,当在涌泉穴施雷火灸!\"
老者猛然起身,竹杖顶端骤然绽放九朵青莲虚影。
最后一题竟是卷泛黄的《子午流注图》,图中经络竟似活物般扭动。
顾长哥突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白处勾勒:\"寅时气血当注肺经,可这图中流向竟反冲足厥阴...\"他血珠滴落处,整幅图卷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化作只振翅的青鸾没入他眉心。
\"好!
好!
好!\"老者连喝三声,袖中飞出一方青铜匣。
匣开瞬间,整座古宅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药材格层,每格都刻着星宿名称:\"此乃岐黄密卷的密钥,只是...\"老者话音未落,梁上突然坠下个漆盒,正砸在顾长哥脚边。
周雨桐画室里的山茶花正在午夜绽放第三重花瓣时,顾长哥带着满身夜露撞开了玻璃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带着松节油清香的温软身躯扑了个满怀。
周雨桐发间别着的银簪擦过他颈侧,在月光下划出与卦象如出一辙的弧线。
\"你袖口有血...\"女画家颤抖的指尖抚上他手腕,却触到个冰凉物件。
青铜匣中取出的羊脂玉简正在案头泛着莹光,映得她眼尾那颗朱砂痣鲜红欲滴。
顾长哥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玉简上映出的星图里,天枢星位置赫然标注着\"雪上一枝蒿\"的字样。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在两人谁也没注意的角落,周雨桐那幅未干的《巫山神女图》上,原本空白的面部渐渐浮现出与玉简星图相同的药材纹路。
画中人的指尖,正指向顾长哥口袋里那张写着\"七日内需集齐三味引药\"的泛黄笺纸。
(本章完)(接上文)
顾长哥的拇指重重碾过玉简边缘,莹白流光在他指缝间忽明忽暗。
天枢星对应的\"雪上一枝蒿\"几个篆字刺得他眼眶发疼,这种生于雪山绝壁的剧毒草药,早在上世纪就被列入了濒危名录。
\"整个滇南的药材市场都翻遍了。\"仁心堂的陈老板摘下老花镜,镜腿在玻璃柜台上敲出焦躁的节奏。
柜台里晒干的何首乌在晨光中蜷缩成婴孩状,像在嘲笑众人徒劳的奔波。
周雨桐的银簪突然\"叮\"地磕在玉简表面,溅起几点星火。
女画家沾着靛蓝颜料的指尖悬在半空,画布上未完成的雪山图正渗出凛冽寒气:\"我进藏写生时,在墨脱见过这种花。\"她耳垂上摇晃的翡翠坠子映着顾长哥骤然紧缩的瞳孔,\"但那里是门巴族的圣山。\"
药铺外传来三轮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几个采药归来的山民正卸下背篓。
顾长哥瞥见某只竹篓边缘探出的三七叶片,突然抓住周雨桐手腕:\"你说门巴族?
十年前我在羌塘救过他们的萨满!\"
手机在檀木诊桌上震动的刹那,正在配药的陈老板手一抖,党参片撒了满地。
视频通话里裹着兽皮袄的老者露出缺了门牙的笑,背后经幡在雪风中猎猎作响:\"顾大夫要的圣山通行令,用三斤雷击木灰来换。\"
三天后的子夜,越野车碾碎冰碴的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雪鸮。
门巴族少女捧来的铜盆里,通体幽蓝的雪上一枝蒿正在月华下舒展花瓣,花蕊中凝结的冰晶竟天然形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当年你祖父用三车粮食换走我们族里最后两株。\"药农布满冻疮的手指抚过花瓣,冰晶簌簌落进他掌心的犀角杯,\"如今这株长在鹰嘴崖的,可是饮了二十年雪狼血。\"
周雨桐突然拽住顾长哥的袖口,画板上的雪山图不知何时浮现出血色脉络。
正当玉简即将触碰到花茎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撕碎了雪夜的寂静——艺术工作室的智能安防系统传来红色预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