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檐角的露水正巧滴在顾长哥后颈,凉意顺着督脉直窜尾椎。
他不动声色地将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系好,锁骨的经络图却像烫金印章般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我跟你去。”赵清玥突然开口,指尖还沾着荧光蘑菇的孢子粉。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时,手腕上的银镯与投影仪支架相撞,叮当声惊得菌丝箭头在地面蜷缩成团。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镇卫生院走,晨雾里飘着当归与艾草混杂的苦香。
顾长哥的帆布药箱随着步伐轻晃,总在赵清玥的米色风衣即将擦过他手背时,恰到好处地错开半寸距离。
“你领口沾了孢子。”赵清玥突然驻足,踮脚时薄荷味洗发水搅乱了顾长哥鼻尖萦绕的川芎气息。
她指尖拂过白大褂领口的瞬间,菌丝突然从顾长哥袖口钻出,在他后颈拼出个“危”字又迅速消散。
镇卫生院后巷的槐树荫里,奔驰车轮印还洇着新鲜露水。
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蹲在铁门旁抽烟,烟头在潮湿的晨雾里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私人仓库重地!”圆脸保安甩着警棍起身时,后颈鼓起的脂肪褶在顾长哥眼里突突直跳。
菌丝网络突然在他视网膜投射出三维解剖图——那团脂肪正压迫着颈椎第三关节。
赵清玥刚要掏证件,却被顾长哥用膝盖轻碰手背拦住。
他食指在药箱搭扣上叩出七星连珠的节奏,声音比针灸入穴还轻:“这位大哥最近半夜总被手麻惊醒吧?”
保安举到半空的警棍突然僵住,烟灰簌簌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左边肩胛骨下三寸有团瘀气,寅时三刻会顺着胆经窜到脚踝。”顾长哥说着摸出枚银针,针尾缀着的红丝线在雾里划出朱砂符般的轨迹,“现在按你风池穴往右半寸试试?”
铁门咣当开启时,赵清玥的笔记本不慎滑落。
顾长哥俯身去捡,后颈忽然擦过她垂落的发梢。
晨光穿透雾霭的刹那,两人同时瞥见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
仓库铁门在身后重重闭合,冷气裹着浓烈的西林瓶橡胶塞味道扑面而来。
赵清玥刚要说话,货架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顾长哥本能地反手将她揽到身后,菌丝触须瞬间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鹿角胶形态。
“小心!”赵清玥的惊呼卡在喉间,整排货架已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
顾长哥旋身将她压向墙角时,菌丝屏障在两人头顶绽开灵芝状的伞盖。
玻璃药瓶在菌丝网上撞碎成蓝色冰晶,冷链运输标识在碎冰里闪烁如星子。
逼仄空间里,赵清玥攥着他衣襟的手正压在膻中穴位置。
顾长哥后知后觉发现她锁骨处沾着片荧光蘑菇孢子,随着急促呼吸忽明忽暗地拼出“冷链异常”的字样。
“这些冷藏箱……”赵清玥突然僵住,鼻尖几乎蹭到顾长哥白大褂上沾染的艾草灰。
菌丝网络突然在墙面投射出全息影像——二十个印着红十字的纸箱正在零下二十五度的冷库里休眠,箱体标签上的有效期被人为刮花,只留下孙氏医疗集团的蟒蛇纹标志。
仓库换气扇突然轰鸣启动,掀飞了赵清玥别在耳后的碎发。
发丝拂过顾长哥喉结时,菌丝屏障外传来保安的咒骂声。
两人交叠的倒影在冷库金属门上摇晃,顾长哥腕间的砭石手串突然发出蜂鸣——十七个红点正在全镇地图上朝这个坐标疯狂汇聚。
冷库金属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成堆的葡萄糖注射液折射出幽蓝冷光。
顾长哥的布鞋踩在结霜的地砖上,鞋底纹路印出半融的冷链标识——本该配送到各村卫生所的二十箱头孢曲松钠,此刻正与孙氏集团的抗衰保健品共享着零下二十五度的低温。
“去年洪灾时连生理盐水都要配额。”赵清玥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出墨团,她翻动冷藏箱的手指被寒气灼得发红,“这些急救药品的生产日期...”
顾长哥的银针突然擦着孙老板的耳廓钉进冷库墙面,针尾红绳在寒气中绷成直线。
菌丝网络在他瞳孔深处闪烁,将对方脖颈暴起的青筋翻译成胆经瘀堵的病理图谱。
“孙老板寅时总要起夜七次吧?”顾长哥碾碎掌心的冰晶,艾草灰混着当归末在冷雾里凝成中药图谱,“囤这么多利尿剂,怎么不给自己留两箱?”
货架阴影里传来玻璃瓶轻碰的脆响,李婶抱着高烧的孙子撞开保安冲进来。
孩子通红的脚踝上还沾着捣碎的车前草,溃烂的伤口正渗出混着蒲公英汁的黄脓。
“顾大夫您看看!”李婶的眼泪冻在腮边,“卫生所连双氧水都没有,孙家诊所却要拿三斤鸡蛋换瓶碘伏!”
菌丝触须突然从顾长哥袖口激射而出,在冷库顶棚交织成发光经络图。
二十七个红点沿着任脉走向闪烁,每个光斑都对应着全镇紧缺医疗资源的村落。
赵清玥的投影仪自动对焦,将孙氏集团的蟒蛇纹logo投映在药品箱堆积的阴影里,恍如巨蟒盘踞在人体要害穴位。
当周村医代表带着三十六个自然村的红手印请愿书闯进来时,顾长哥正用火罐扣住孙老板的至阳穴。
拔罐器在冷库白炽灯下泛起紫斑,恰似胆经瘀堵形成的尸晦之色。
“要么打开所有冷链车,要么让胆结石陪你过年。”顾长哥弹指震响火罐边缘,菌丝顺着罐口钻进孙老板第七肋骨间隙。
投影在墙面的经络图突然暴起红光,胆区穴位连成的星象与各村医疗缺口完美重合。
孙老板的妥协伴随着胆囊剧痛的哀嚎。
当第一辆冷链车冲破仓库铁门时,顾长哥腕间的砭石手串突然发烫——菌丝网络在视网膜投射出全镇地图,十七个私立诊所的红点正朝镇卫生院疯狂移动。
暮色染红晒谷场时,二十台雾化器在祠堂天井摆成八卦阵型。
顾长哥的银针盒搁在太极鱼眼位置,药酒蒸汽裹着当归香气漫过青石台阶。
当第一个哮喘患儿顺畅呼吸的声音穿透暮霭,晒场四周的玉米垛后突然爆发出欢呼,七十岁的老药农将捣药杵敲出了安塞腰鼓的节奏。
赵清玥的米色风衣下摆沾着泥浆,她将冷链配送单拍在功德碑上时,腕间银镯与顾长哥的砭石手串轻轻相碰。
菌丝孢子从他们交叠的袖口飘出,在夕阳里拼出临时医疗点的分布图。
“这叫七星续命阵。”顾长哥指着雾化器阵列,指尖悬在赵清玥耳垂半寸处画圈,“你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悸...”
庆功的艾草火堆刚点燃,晒谷场入口突然传来轮胎碾碎陶罐的脆响。
黑色公务车的大灯切开暮色,钱主任的鳄鱼皮鞋踩在功德碑拓文上,公文包金属扣反射的冷光恰好刺中顾长哥的睛明穴。
菌丝网络在顾长哥太阳穴突跳的瞬间预警,十七个私立诊所的红点已包围晒谷场。
他按在赵清玥肩头的手掌微微发颤,砭石手串的蜂鸣与冷链车引擎的轰鸣在暮色里共振,震碎了功德碑上未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