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温体抚煞,煞震阴祟。”
盛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宁清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宁清抬手轻轻抚平袈裟上几处细微的褶皱,声音淡然:“自然是以三殿下身躯,温侵长枪,染煞,止祟。”
“你这秃驴,虽然头顶没个大光相,可好歹反着光呢,这种话怎么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盛晚樱听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是让人大冬天抱一块铁呗,够恶毒啊?”
“盈儿!”盛夫人脸色一沉,属实不能再由着她任性,佯装厉声呵斥道,“宁清师傅也是为了整个帅府的安宁,莫要再胡闹。”
她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的家仆,速速吩咐:“还不快将小姐带回房间!”
“是,夫人。”
“娘!”盛晚樱刚想反抗。
那两名家仆已经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盛晚樱的胳膊,动作干脆利落。
“放开我!放开我!”
盛晚樱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奈何力气不敌,只得被硬生生拖向房间。
可她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喊着:“臭秃驴!迟早我要去金山寺拆了你的破庙!”
“我家小女是彻底被我惯坏了,还请师傅莫要往心里去。”
宁清依旧是佯装一副云淡姿态,“无碍,贫僧也听闻过二小姐性子甚是活泼。”
……
待盛晚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盛夫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傅妄瑾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三殿下,”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应该也不想我帅府,陷入人心惶惶之中吧。”
傅妄瑾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目光缓缓扫过厅内众人,心中早已明了。
这和尚的所作所为,摆明了是要给他使绊子。
金山寺背后站着的是皇宫里的那位,或许从帅府派人去请人驱邪的那一刻起,那位就已经听到了风声。
说到底,他和整个帅府,在那位的眼里,不过是眼中钉、肉中刺罢了,又怎会真让这和尚解决鬼祟源头呢?
想到这里,傅妄瑾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夫人说笑了,我自当是,悉听尊便。”
沈悦曦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在这个帅府里,她的地位虽比傅妄瑾略高一些,却也微不足道。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言辞,更不会有人听她的劝解。
就在她抬眸的瞬间,目光与傅妄瑾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傅妄瑾原本冷漠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一直以来,每当他看到沈悦曦,心中总会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早已相识。
他不明白这种错觉从何而来,却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她多了几分关注。
同样的寄人篱下,同样的受尽冷眼与刁难。
她,应该是他的同类才对——在烂泥中时刻准备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同拉下深渊,分食殆尽。
沈悦曦被他那诡异的目光盯得心头一紧,勉强挤出一丝礼貌性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爱莫能助。
———
祠堂内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在那些一排排高耸的牌位上,显得格外肃穆。
牌位中央,一杆长枪傲立。
枪身泛着冷冽的幽光,似被岁月染上了青霜,透着一股古朴而沧桑的气息。
盛夫人站在祠堂中央,缓缓上前,对着众牌位深深一拜。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帅府遭此鬼祟,特来请父长枪,保家安宁。”
拜完后,她冲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上前,上前恭敬的小心翼翼的请下长枪。
继而只见盛夫人冷冷地挥了挥手。
几名家仆立刻围上傅妄瑾。
“三殿下,得罪了。”其中一名家仆低声说道,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歉意。
动作粗鲁地扯下傅妄瑾上半身的长衫衣袍,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
寒风从祠堂的门外钻进来,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皮肤上。
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可他只是紧抿着唇,目光漠然地注视着前方的牌位。
盛夫人转过身来,看向他,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为了帅府安宁,只能委屈三殿下了。”
话罢,那侍卫便双手托举,将那长枪枪头处塞进傅妄瑾的怀里。
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仿佛连骨髓都被冻住了。
傅妄瑾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长枪,枪身泛着幽幽的青光,寒气逼人。
不多时,众人退离祠堂。
伴随着厚重的堂门缓缓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
“看好他,若听见长枪落地声,立马重新塞回他身上。”盛夫人站在门外吩咐道。
“是,夫人。”
家仆们低眉顺眼地应声,随即退至一旁,守候在祠堂外。
祠堂内,四周再次归于死寂,唯有烛火微微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咳咳……”
一声微弱而突兀的咳嗽声打破这片死寂。
傅妄瑾的唇角溢出一抹鲜红,顺着下颌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抬起那只纤长而苍白的手,轻轻捂住薄唇,试图压抑住喉间翻涌的腥甜。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带着几分癫狂与阴冷。
眼尾渐渐染上一抹猩红,神情变得狰狞而古怪,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快了,很快……”他低声喃喃,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怨与疯。
“我就会将你们整个帅府……送入无间地狱……”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那双深邃而阴鸷的眸子,仿佛深渊般吞噬着一切光明。
———
红翎院中。
“砰!”
盛晚樱一脚狠狠地踹在房门上,震得门框微微颤动。
她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冲着门外喊道:“放我出去!!”
门外传来家仆胆怯而讨好的声音:“二小姐,夫人吩咐了,三殿下邪祟未净之前,不能放您出来……”
“净锤子净!”盛晚樱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地骂道,“我看那个臭秃驴才该净身了!”
送去宫里当太监得了。
或许是这两日盛晚樱心情稍好,对他们没有吆三喝四、非打即骂,家仆们胆子也大了些。
另一个家仆小心翼翼地低声劝道:
“使不得这么骂呀,二小姐……那宁清师傅可是金山寺的高僧,如今那金山寺正深受皇上推崇,咱燕国百姓无不信奉。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惹了圣怒,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