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婚以来,驸马为谋本宫的信任,着实费心。如今,本宫信任驸马,想想之前的许多事情,驸马并无二心,本宫下手狠了些,疑心重了些,确实是委屈了驸马。
但是,本宫现下觉得委屈了驸马,并不代表本宫当时觉得委屈了驸马。那时本宫并不全然信任驸马,即便再重来一次,本宫依旧会对驸马疑心、下药、威胁。
本宫小心翼翼、临深履薄,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本宫并不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有错。
往事已定,此生难改。过去的事情本宫也只能多道一声抱歉,往后,只要驸马不背叛本宫,本宫绝不会再伤驸马性命。
且本宫当时虽疑心驸马,但确实没有要杀驸马之心,本宫也未料到驸马会自己将脖子撞上来。说本宫笑得开怀……本宫哪有笑得开怀?本宫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本宫可是立即就扔了匕首让惜海给你看伤了,这还不算为你焦心?
至于纳青堂入府,这真真是误会。本宫起初以为,驸马并无与本宫做夫妻之意,自也没往什么尊不尊重上头去想,就是编了个由头救下青堂罢了。青堂只是本宫的手下,让他到你身边跟着你,也是为了护你平安,并非有什么下你脸面的心思,本宫对他无意,与他也从无亲密之举。
七皇子肖柏昌,这你还能不清楚?是父皇逼着本宫点头的,又不是本宫自己要纳的,况且本宫后来还求了淑母妃在父皇身边旁敲侧击,说服父皇顶多应他个侧夫位分,父皇会不会改变主意本宫不知,可本宫确实也是为驸马考虑了的。
那日宫道上那一耳光,这……本宫以为你去了春楼放浪,自是不愿让你近身,你不听本宫吩咐强硬近身碰本宫,本宫还不能恼了?这也能怪到本宫头上?
置办物件……那要不,本宫亲自带人把丹青院重新布置一遍?如此驸马可消气了?
还有什么委屈的,今日一并说了吧,本宫一起哄了得了。”
郁沉云惊喜之余,就这么轻易被施寒岄逗笑了,“原来公主哄人是要人积攒着委屈挑时日一并哄的。”
现在的她哄人一板一眼的,一点也不像前世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但郁沉云突然又有点吃味,她前世那么游刃有余的哄人,那不说明她是哄多了有经验了?也不知她一生究竟耐心哄了多少男子。
可是他也很激动!
公主说,没有宠侍!从来都没有宠侍!这说明什么?说明青堂!那是连和他争的资格都没有!说明如今公主府内,他还是唯一一个,可以去争公主宠爱的男子!多么利好的局面啊!
听公主的意思,她也没被那肖柏昌的色相迷了魂,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啊!
而且公主信任他了!公主已经全然信任他了!公主怎么信任他的他现在不想深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全然信任了他,这不是向心有灵犀飞跃了一大步吗!
郁沉云眨巴着眼睛盯着施寒岄,他两颊飞红云,唇角止不住上扬。
“积攒着一起哄不也挺好?不费时又不费力。”施寒岄笑道,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就和处理事情一样,集中到一起处理了,岂不是顺手又方便?
“公主,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郁沉云正色问道。
郁沉云明白,她今日耐心哄他,不是因为心悦他,而是因为目前不适合和离。如今和他是夫妻,他又得了她信任,又助她行事,所以他闹脾气了,她便尽尽妻子的责任来哄哄,说到底,不过是君臣之义,并无男女之情。
施寒岄见他密长的睫羽动了动,一双清亮的眸子底下满是诚挚。
“这是何意?”施寒岄问。
郁沉云动了动自己身子,面向她挺直了脊背,“臣与公主成婚多日,虽是夫妻,却深觉对公主了解甚少,公主不如与臣说说,公主喜欢什么样的人,臣也好做公主喜欢的事,不惹公主不快,才能夫妻和睦不是?”
郁沉云话落,施寒岄看着他正经严肃的神色轻笑了一声,“驸马的意思是,本宫喜欢什么样的人,驸马就要在本宫面前变成什么样子?就为了和本宫做和睦夫妻?驸马这话说得也太过憋屈了些,你我之间,如常相处就是,本宫近来与驸马不也一直和睦?怎的就叫驸马说出这般憋屈的话来了?”
“是和睦,可是哪像夫妻……”郁沉云低声道:“总是君臣罢了。”
连前世做友人时,都比如今做夫妻要热络些。
施寒岄怔愣片刻后,她道:“本宫不明白驸马的意思。”
郁沉云清了清嗓子,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整张脸瞬间红到耳根,看得施寒岄微怔。
“公主。”他郑重道:“臣求娶公主,只因臣心悦公主已久。臣想和公主朝朝暮暮、长长久久,也想和公主心有灵犀、恩爱一生,但臣蠢笨木讷,不知如何讨公主欢心……公主,臣要如何做公主才可能心悦臣?”
郁沉云昏迷时把前世又过了一遍,他记得他完全认清自己对施寒岄的感情,就是在最后施寒岄不愿见他的日子里。
即便他刻意压制,即便他有心斩断,他也终得承认,他很喜欢她,暂时压不住,也暂时斩不断。
当他睁眼醒来,发现自己重活一世时,他万分诧异。知晓庆功宴还未开始,知晓她尚在闺中之时,他心中暗喜,一切都重新来过,前世的许多境况如今并不存在,也就是说,至少现在,他若想走到她身边去,不用有太多顾虑。
那日宫宴前,他换了一套又一套衣衫,进宫路上,他紧攥的手心满是细汗,宫宴开始,他目光看向黄金台上时,只觉心都快跳出胸膛。
他如愿求得赐婚,和她成了夫妻,他欢喜至极。他真的,很想做她心中最看重、最心悦的一人。
他眼中的诚挚太过灼热,施寒岄恍惚觉得,他那双眸恐怕要比面皮耳根还要烫人些。她迎上他如此热诚的眸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微微别开了视线看向他高挺的鼻梁,她温声道:“谁说驸马蠢笨木讷?驸马不必刻意讨本宫欢心,本宫只愿驸马岁岁欢喜、平安康健。”
郁沉云问她如何能得她心悦,施寒岄不知该如何回答,常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也不知自己会心悦何人,何时会心悦一人。
施寒岄秀眉微蹙,她发现她话落后郁沉云的眼眶中竟开始闪烁泪光,她还未开口,郁沉云再次伸手,把她紧紧抱住。
施寒岄无奈叹气,“这是又怎的了?”使小性子也得适可而止,再闹她可没耐心哄着了。
“臣也希望公主岁岁欢喜,平安康健。”郁沉云瓮声瓮气地埋首在她肩上说道。
施寒岄突然笑出了声,“郁大将军,你可是勇冠三军、连夺两城的大将,怎的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就不怕传出去丢了脸面?”
“臣没哭!臣就是有点感伤。”郁沉云又把她抱紧了些。他真的没哭,只是感伤罢了。
“驸马,未经本宫允许,你今日已经逾矩抱了本宫两次了,还不松手?”施寒岄拍了拍他的背。
郁沉云不想松手,但又不得不松。
“公主,那和离书……”总得要回来吧,郁沉云想。
施寒岄瞥了他一眼,“本宫命人裱起来了,就挂在本宫卧房内,本宫要日日瞧着,时时警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