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北今日一起身就见自家公子坐在丹青院花园的凉亭中发呆。
平日被他家公子好吃好喝养着的那只小乌龟,已经从青瓷宽口小缸中被拿了出来,就这么放在石桌上。
这场景也还算正常,可不正常的是,他家公子已经坐在那,和小乌龟大眼瞪小眼好些个时辰了。
肃北觉得,小乌龟应是不愿意和他家公子对视的。
他家公子用平日握破穹剑的那只大手,轻易控住了小乌龟的身体。
肃北隐约可见,那小乌龟起初四肢都在挣扎想要离开,后面它约莫是累了,也不挣扎了,只把头和四肢都缩回了龟壳里。
很显然,它是被强迫的。
为了解救小乌龟,肃北这几个时辰里,尝试上前劝劝他家公子用膳或是出府遛遛弯,可他家公子一直一言不发,一心强迫小乌龟和他对视。
肃北不知道他家公子经历了什么,竟变成这般模样。作为亲信,他也只能默默在自家公子身后陪伴。
午膳时分,郁沉云依旧坐在凉亭中,肃北的肚子叫了好几声绵长的声响。
“你去吃饭吧,不必管我。”郁沉云终于对肃北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肃北惊喜上前凑近郁沉云,“公子,你今日至今滴水未进,不若先传膳吧?让青青也休息会,吃点东西,它吃饱了才能继续陪伴公子啊。”
青青是小乌龟的名字。郁沉云亲自取的,灵感来源于它那龟壳的色彩。
“它不想吃。”郁沉云代替青青做了回答。
肃北默了几息后,他道:“公子又不是青青,小的瞧着它也饿了,想吃的。”
肃北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能激起郁沉云莫大的反应。
郁沉云把青青往青瓷缸中一放,扭头怒视着肃北,语气愠怒又带点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
“你养的它还是我养的它?你对它好还是我对它好?你对它诚心还是我对它诚心?我对它满腔赤诚,它不和我心有灵犀难道和你一点通吗?我说它不想吃它就不想吃!”
肃北眼睛快速眨了好几下,他盯着郁沉云,手却默默拿起青瓷缸边上的木夹,夹了些碎肉扔进缸中。
随后,肃北看向青青,郁沉云也跟着转了头,只见缸中的青青头一伸一缩,对着肃北扔进去的碎肉吃得正欢。
郁沉云怒站起身,指着青青斥道:“没良心!”
他一甩袖袍,转身往凉亭外走去,走下凉亭台阶时,他似是不解气,又扭头对肃北怒斥了一句:“你也没良心!”
而后郁沉云扭头离开凉亭,走动间又低声斥了一句:“你们都没良心!”
肃北手里还握着木夹,他站在凉亭中看着郁沉云远去的背影,理智和职责告诉他,此时他应该追上去,不然会有被扣工钱的风险。
但肃北实在好饿,挣扎一瞬后,他默默放下木夹,最终还是决定先喂饱自己再去履行职责。
肃北不禁期待起郁沉云再去公主院里没日没夜的伺候鬼混,旁的不说,就他家公子搬到公主院里这两三日,他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
又不用伺候公子,又有工钱拿,每日躺着就能把月钱赚了。
肃北如今只希望,郁沉云争点气,赶紧搬回公主院里去。
郁沉云离开凉亭后,随意喊了个下人去禀施寒岄说他要出府,而后他就一直站在丹青院门口等着下人来回话。
“驸马,公主说不拘着驸马,驸马要出府尽可出去,若缺了银钱去账房支取即可。”来回话的小厮将施寒岄的意思原封不动转告郁沉云。
“公主没有旁的话吗?她就没有问我要去哪?没有问我要去做什么?”郁沉云险些刹不住自己的怨气。
“回驸马,公主没有旁的话了。”小厮如实答道。
郁沉云大步跨出丹青院的门,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去寻人打一架。
走了几步后,他转过头来,又对小厮问道:“公主现下在做什么?”
小厮明显怔愣了一下,而后才答道:“回驸马,公主在用午膳。”
小厮说完又觉得不是很详尽,补充道:“和青宠侍一起用午膳。”
郁沉云重重“哈!哈!”两声,他走了!眼不见为净!
春楼。
京中有名的寻欢作乐的场所,京中人很多都知道,来此消遣的人,那都是“白日听曲,夜里风流”或是“白日夜里皆风流”。
郁沉云脚都还未触到春楼门槛,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
他正打算掏出银子,让这些人离他远些,还没来得及做出掏银子的动作,就听身后有一震惊声音响起——“驸马?!”
郁沉云错愕回头之际,一女子已经顺势伸手覆上他的腰,陌生的触感令郁沉云如同惊弓之鸟,原地上演了一出袖袍乱舞。
毕竟是武将,力道较大,即便只是挥袖赶人也令他周围的几个女子招架不住。
春楼门前娇弱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有四五个女子被郁沉云乱挥的袖袍掀倒在地,眼力见好些的,早已主动后退,站得隔郁沉云远远的。
郁沉云戒备盯着周遭,他沉声警告,“都别过来啊。”
郁沉云一面戒备着这些女子,一面转身看向身后马车上的男子,“于三公子唤本驸马有事?”
于斐无此时正坐在马车上,他的马车门半开,只探出一个头和郁沉云对话。
他面上显然已经有些愠怒,浓眉几乎倒立成倒八字状,一出口就是斥责之语,“你怎能来这种地方?”
郁沉云心情不爽快,府中宠侍他动不得,这外面的男人他还说不得吗?
“本驸马怎的就不能来?”他挂一副挑衅样。
于斐无被郁沉云这无赖样气得不轻,他指着郁沉云,气得手抖,“你就不怕公主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