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权力问题。她想渗透朝堂势力,有废太子助力即可,但军中势力,却不是废太子能左右的。
皇帝疑心重,兵权分化多方。
重兵在皇帝手中,其它兵权又分两部分。
一部分握于不入党争、曾有军功在身的公侯之家,比如于国公府、康侯府。
一部分握于边关征战的大将之手,以慰军心,表对武将恩德。
有兵权在手的人一旦被皇帝发现入了党争,不仅会被皇帝设计收回兵权,还会被皇帝问罪赶出朝堂或是……抄家灭门。
所以,她必定要寻一和军中有关联的势力入手,才能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军中。
最后是掌权者问题。
康侯府的兵权在康老侯爷手中,康廿任皇城司侍卫统领,康启本就是白身,科举不顺,又无军功,一直到成为驸马都未入朝堂。
她嫁给康启,只是借康启的身份得一个靠近康侯府的机会,不必从康启身上图谋什么。
但他本身就是大将,若论和军中关联,他再多不过。
所以,施寒岄嫁给他,也就是图的他与军中的关联,无论是军中战友,还是军中威望,或是……设计让他回朝后逐步谋回来的兵权,都能成为她的台阶。
“公主。”郁沉云温声开口,“臣不觉得可惜。”
“臣十五岁便随军去了边关,在前线五载,无一日期待过归期,因为臣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刻便永远留在战场上。
许是在边关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对臣来说,能有命活着见初升的旭日,能饱饱吃下一日三餐,能……能和在意的人相伴长久已是最大的满足。
臣于生死边线拼杀回朝,已经有些累了,臣不想去争什么。”
前世争了那么些年,郁沉云只觉疲累,他如今真的只想守着施寒岄过日子,尽力帮她得偿所愿就好。
见着郁沉云这样,施寒岄心中有些不忍。
起初以为二人目的相合,她没多想什么,一心设计推他回朝,方才听他言语间的确不上进,她也的确微恼。
但如今听他这番解释,施寒岄觉得,也不是非得推他回朝不可。
她也敬重前线武将,更明白京中安定都是靠他们的血肉撑起来的。
与竹荣对战的这五年,她有时也听人说起过前线战况有多惨烈,曾听闻某次对战金安死伤极其惨重,险些战败撑不下来。
新婚夜她让郁沉云给她讲边关征战之事,郁沉云只挑好的地方同她说,现在想来,那会她如此要求,其实未尝不是叫他一遍遍回忆那些血腥骇人的场面。
他当时讲述……约莫心中也是难受的吧。
郁沉云在前线拼杀保金安国内安定,如今说累了,只想过安稳日子,不争不抢,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又怎好一意孤行非得强逼他回朝?
施寒岄如今明白了,郁沉云当初求娶,宁做驸马不入朝,婚后好好同她做夫妻,做好驸马本职,也只是累了想过简单安稳日子罢了。
“不想争就不争。”施寒岄温声道。
也不是非得他回朝才能谋兵权。她从别处下手,也可以。
郁沉云又感动了。
以他对施寒岄的了解,施寒岄说这话,那就是真的不会逼他回朝,不会逼他去争什么。
“倘若……真是我杀了四皇妹,驸马会不会怨我连累了你?”
既然话至此处,施寒岄索性再问清楚明白些,郁沉云能不能过上安稳日子,端看他态度如何。
“不会!臣不怕受连累,也不会怨公主,倘若真是公主动的手,臣会帮公主销毁证据,也会竭力证明公主的清白。”
郁沉云本想说自己还很心疼她受欺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就因为想借驸马的身份过安稳日子?所以即便我杀了人,驸马也会保我?”
他这话说得,多少有点为了她要和全天下为敌的意思。这是多想过安稳日子,能黑白不分成这样?
郁沉云想说——不是因为要过安稳日子保你,是因为心慕才想保你。
但他想,即便说了,她也不会信的,毕竟求娶时他就说了心仪她,也没见她信。
“嗯。”郁沉云点头应了声。
施寒岄琢磨着现下情形。
首先,郁沉云和郁家的关系势同水火,他丝毫不关心郁家的死活。所以,他不会因自己要对付郁家而成为自己的敌人。
郁家和郁贵妃、五皇子之间的联系可谓明显,郁沉云不会因郁家同她敌对,自也不会因郁贵妃和五皇子同她敌对。
其次,郁沉云看不惯二皇子为人,知道皇后和二皇子底细,且直接告诉了她并未隐瞒,所以,他也不会是二皇子和皇后阵营的人。
最后,郁沉云解释清了往日误会,直言只希望过安稳日子。
成婚这些时日,他确实也没做出什么阻碍她计划的事情,做驸马……他也还可以,平日闹腾了些,但总的还算懂事。
所以,留他在身边,她好好养着也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驸马。
只要不成为她的绊脚石,不生害她的心思,这驸马,他想过得多惬意都行。
至于他背后的人手和势力,慢慢查探即可,至少如今,他们不是敌人。
“那真是可惜了,四皇妹被刺客所杀,倒是抢了驸马表现的机会。要不然,我也真想瞧瞧,驸马会如何保我。”
施寒岄有些乏了,她视线落在郁沉云单薄的里衣上,“夜里寒凉,要不还是唤人送床锦被进来吧?”
郁沉云摇头否决她的提议。
婚后这么多日,他第一次和公主同床共枕,又是第一次和公主这么愉快谈心,如此美好的氛围,叫人送锦被进来一打扰,不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