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这番配合,让廖安斯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但他生性多疑,又阴鸷狡黠,怎会仅凭几句言辞,就轻信他人。
指尖轻弹,清脆的响指在空旷的室内回荡,瞬间,一名侍卫捧着雕花檀木盒快步上前。
江梨目光触及木盒,瞳孔一缩,熟悉的纹路让他瞬间认出,这正是廖安斯此前给她的那个保心丸。她愣了一瞬,面上露出不解:“五皇子,这是何意?”
“把这颗药服下,我便信你愿为我效力。”廖安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什么药?”江梨声音发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七日醉。每七日,你必须来我这儿领取解药,否则毒发暴毙。”廖安斯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好似在欣赏猎物绝望的模样。
江梨倒吸一口凉气,这药一旦吃下,余生便要被廖安斯拿捏。
她忙摇头,声音带着哀求:“五皇子,能否放过我?”
她不想受人摆布,况且,听说这毒药,的解药十分的稀有,像廖安斯这样的人,自然不会随意给解药。而且他的手下肯定也有很多人服用了这种毒药,以他这种养蛊成性的人来说,想要解药的话必须厮杀。
廖安斯冷笑,猛地起身,眼中寒光毕露:“看来你想选另一条路——当场毙命。来人,动手!”
“等一下!五皇子!”江梨大喊,脑子飞速运转,“我吃这药可以,但我想见贵妃娘娘一面。”
廖安斯眉头拧起,满脸狐疑:“见我娘亲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指望她救你?”
“此事对贵妃娘娘至关重要。若我死了,贵妃娘娘名声尽毁,连你也会被皇上问罪!”江梨字字掷地有声,试图打破廖安斯的心理防线。
廖安斯身形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放声大笑:“你觉得我会信你这鬼话?我和娘亲行事滴水不漏,岂会被你拿捏?”
“未必。五皇子不妨请贵妃娘娘过来,我如今被捆在此,插翅难逃。若娘娘来了,你们想杀我,我绝无反抗之力。可要是我死了,你们的秘密,就会大白于天下。”江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廖安斯。
廖安斯瞳孔微缩,心中涌起不安,略作思索,还是吩咐人去宣唐忆然。
不多时,唐忆然身着锦绣宫装,珠翠摇曳,带着馥郁的香气走进来。她眉眼间满是不耐,扫视了江梨一眼:“听说你有要事找本宫?本宫可没闲工夫在这儿耽搁。”
“贵妃娘娘,请您靠近些。”江梨压低声音。
唐忆然眯起双眸,眼中闪过戒备。见江梨双手被铁链紧锁,料想她无法反抗,便缓缓靠近。
江梨第一次与唐忆然这般近距离接触,心跳也跟着慢了一个节拍,接着就闻到唐忆然身上淡雅的沉水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几乎要脱口而出与母亲相认。但理智告诉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先摸清唐忆然的底细。
她凑到唐忆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刹那间,唐忆然瞪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连退两步,声音发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江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因为,那个女婴,是我父亲抚养长大的。”
“什么!!”唐忆然踉跄后退,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才堪堪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廖安斯看着失态的唐忆然,心中的好奇如同潮水般翻涌,忍不住问道:“母妃,这人究竟跟你说了什么,竟让你如此激动?”
唐忆然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廖安斯的瞬间,往昔的愧疚与思念如决堤洪水般涌上心头。这些年,她无数次在深夜梦回,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儿,像一道解不开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生下女儿后,她被皇后暗中下毒,永远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这让女儿成了她此生唯一的牵挂。
想到刚刚江梨透露的消息,唐忆然眼眶泛红,声音微微发颤:“安斯,快把他放了吧。”
廖安斯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质疑道:“为何要轻易放过他?”
唐忆然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想让他去刺杀谢将军,但此事并非非他不可。他掌握着一个关乎我生死的秘密,我有把柄在他手里。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吧。”
廖安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双手抱胸,冷冷说道:“既然你有把柄在他手里,这样的人更不能留。一旦他泄露秘密,对我们而言,就是致命的威胁。”
唐忆然上前一步,抓住廖安斯的衣袖,眼神中满是哀求:“安斯,母妃求你,饶他一命。”说罢,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
廖安斯看着唐忆然满脸泪痕,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片刻的沉默后,轻叹一声,缓缓说道:“罢了,就依母妃所言。”
但他的眼神中,仍隐隐透露出一丝不甘和警惕。
到底是什么事,让唐忆然居然不告诉他……
他知道,唐忆然在这个后宫之中为了生活下去,做过很多恶事,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也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没办法,谁让他们生来就这么如履薄冰……
唐忆然扫了一眼地牢里的侍卫,厉声喝道:“还不快松开!”
待江梨重获自由,她莲步匆匆,疾行至江梨身旁,双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声音轻柔又带着几分关切:“没伤着吧,来本宫这儿。”
之后,她一路搀扶着江梨离开了,踏入宫殿,她轻挥衣袖,吩咐宫女:“去,把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端来。”
不多时,茶香袅袅升腾,她目光紧紧锁在江梨身上,柔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江梨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拘谨:“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谢什么呢。”唐忆然下意识地瞥向四周侍奉的宫女,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旋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她又特意安排心腹守在殿外,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待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缓缓靠近江梨,声音轻得如同春日柳絮:“小海,你说我的女儿被你父亲收养,这些年,她过得可好?”
“娘娘放心,你的女儿过得挺好,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江梨的话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唐忆然黯淡的眼眸,她眼眶泛红,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就好……不知她如今可曾成婚,可有孩子?”
“尚未成婚,不过已有了心仪之人。”
唐忆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对方是何人?”
江梨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嗫嚅道:“那人身份显贵……”
唐忆然瞬间明白了话中深意,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她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荒唐!那可是本宫的女儿,堂堂公主,究竟是哪个有眼无珠!”可愤怒过后,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长叹一声,缓缓转身,从雕花妆匣中取出沉甸甸的金银珠宝,郑重地放到江梨手中:“拜托你,将这些转交到我的女儿手上,让她日子过得宽裕些。”
江梨望着手中闪烁的财宝,眼眶发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声音微微颤抖:“娘娘,您就这般信任我?不怕我私吞这些财物?”
唐忆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期许:“你就算全拿了,只要她能得到一根发簪、一串珍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您是个好母亲。”江梨由衷地说道。
唐忆然却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好母亲?若我是,又怎会让女儿流落宫外,至今无法相认?”她神色黯然,长叹了一口气,“你速速出宫吧。放心,本宫定不会让五皇子伤害你。若有机会,能否带我的女儿进宫,让我见她一面?别告诉她真相,我只要远远看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江梨摩挲着手中的金银,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我定想办法,娘娘。”
唐忆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声音略带哽咽:“那就有劳你了……”
江梨怀揣着沉甸甸的金银珠宝,脚步匆匆,朝着宫殿外走去。可刚到殿门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出,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廖安斯身着玄色锦袍,衣角在夜风里猎猎作响,狼一般的眼眸中闪烁着贪婪与狐疑的幽光,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侵略性。“小海,”他的声音低沉又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你到底跟我母妃说了什么?为何她这般紧张?你又攥着她什么把柄?”
江梨心猛地一沉,缓缓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五皇子,恕我不能告知,还请您赎罪。”
“不说?”廖安斯瞬间失去耐心,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伸出手,如铁钳般掐住江梨的脖颈。
江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拼命地掰着廖安斯的手,双脚胡乱地踢着。
就在江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宫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唐忆然身姿如柳般出现,她的凤眸中透着凌厉的光芒,宛如出鞘的利剑,声音冷若冰霜:“安斯,不得无礼!快松开手!”
廖安斯心有不甘地松开手,脖子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江梨,转头对唐忆然说道:“母妃,您究竟和这个丑东西说了什么?”
此时的江梨女扮男装,脸上涂着蜡黄的颜料,点缀着斑斑点点,模样十分丑陋。
“你不必知道。”唐忆然语气强硬,目光如炬,“你只需记住,日后不许伤害小海,更不许动他的家人,听明白了吗?”
廖安斯表面上点头答应,可眼中的怀疑愈发浓烈,心中暗自盘算:这里面必定有猫腻,得派人盯着这小子。
江梨好不容易脱身,匆忙离开了皇宫。
回到将军府时,夜幕已经深沉,月光洒在府邸的青石板上,泛着清冷的光。
一直守在门口的方合,远远瞧见江梨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写满了关切:“江小姐,怎么样?拿到保心丸了吗?”
江梨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愤怒与无奈:“这是一场骗局,五皇子故意放出假消息,把我骗进宫中。”
方合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江小姐,您没受伤吧?”
“没有。”江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方贺皱着眉头,焦急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将军真的没救了?”
江梨望着将军府内漆黑的庭院,“不!就算是抢,我也要把保心丸抢过来!”
方合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抢??
对于他这种身手敏捷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
至于江梨,凭她这手无缚鸡之力,参与此事,不过是徒增危险。
念及此处,方合上前一步,面上挂着关切笑意,和声说道:“江小姐,您奔波了一整天,想必身心俱疲,快回屋歇息吧。”
江梨未作多想,轻轻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
方合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其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没入浓稠的夜色之中,转瞬不见。
江梨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将沉甸甸的珠宝一股脑儿放进抽屉。
而后,她脚步匆匆地来到床榻边。榻上,谢寒清静静躺着,脸色愈发苍白,嘴唇泛紫,毫无血色。
她的心猛地一揪,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她紧紧握住谢寒清冰冷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簌簌落在床褥上。
“谢将军,您一定要撑住啊!”
上一世,谢寒清虽在战役中遭遇埋伏,身受重伤,但并未中毒。
可这一世,因自己的缘故,谢寒清不仅身负重伤,还中了剧毒。
此刻,她满心懊悔,宁愿谢寒清只是重伤,也不愿看到他如今这般生死未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