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熙仔细琢磨着这两个方案。禁军,来得快,抓到手就是实权,但风险太大,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经济监察,权力没那么直接,但能插手朝廷的钱袋子,影响更深远,也更稳妥,更像是姜无尘擅长的路数。
两人就这两个方向,反复推敲,权衡利弊,分析各种可能,直到窗外天色彻底黑透,才算有了个大致的方向。
同一时间的皇宫深处,御书房。
皇帝赵宸丰也在看奏折,眉头皱着。
禁军最近的异动,他心里有数。秋猎场上那个不大不小的“意外”,让他对自己握刀的手,多了点不放心。
大儿子赵承安,还有那个老谋深算的宰相刘承志,都闻着味儿来了,递上来的折子,明里暗里都想往禁军里塞人。
赵宸丰心里冷哼,一个个的,都当朕老糊涂了?禁军这把刀,是你们能随便碰的?
就在这时,太监呈上一份新的奏折。打开一看,言辞恳切,说的也是禁军的事,却不是争人事,而是直指禁军后勤混乱,账目不清,才导致军心不稳。
奏折的末尾,上奏的官员“不揣冒昧”,说愿意用自己之前管马匹交易的那点经验,帮着梳理一下禁军的后勤账务,提提效能。
赵宸丰的指尖在奏折末尾那个名字上停住了——姜无尘。
这个名字,最近听得有点多。先是掀翻了李虎,接着在朝堂上跟刘承志叫板,现在,又把主意打到禁军头上来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赵宸丰放下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姜无尘,你想借着禁军这浑水,再往上爬一步吗?
朕,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
宰相府。
书房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
刘承志也收到了风声。
姜无尘最近的动作,表面上是忙着布纺那点破事,可底下的小动作不断。尤其是在朝堂上,皇帝看那小子的态度,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相爷,”幕僚王显脸色凝重,“姜无尘那小子,似乎想把手伸向禁军。”
刘承志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禁军,那是皇帝的亲卫,是悬在所有臣子头顶的刀!姜无尘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动这个心思?他背后,难道是……
“老二?”刘承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底寒光一闪。
不管是禁军,还是那个什么狗屁监察司,他绝不能让姜无尘再往前一步!
“王显,”刘承志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子狠戾,“传令下去,加紧动作!不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必须把姜无尘给我彻底按死!永绝后患!”
夜色更深了。
姜无尘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外面沉寂的京城夜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禁军那块肉,太肥,但也太烫。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烧身,把自己和二皇子都搭进去。
而那个“军需贸易与财政监察司”,听起来没那么威风,权力却不小,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查账、看物流、盯银子,更适合他暗中调查父亲旧案,也更符合他长远的布局。
更重要的是,他真正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权力本身。
是真相。
是复仇。
禁军也好,钱袋子也罢,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要的,是掌控棋局,是把所有害过姜家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拖进地狱!
棋局已到中盘,风声越来越紧。
且看他姜无尘,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里,落下关键一子,搅动风云!
又是一个清晨,金銮殿上的空气比往日更加凝滞。
百官垂首,心思各异,都在等着今日的重头戏。
果然,没等议论完几件无关痛痒的州府琐事,姜无尘再次出列。
“臣,姜无尘,有本启奏!”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这一次,少了些看热闹的意味,多了几分凝重和探究。
刘承志站在百官之首,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他心底暗骂,姜无尘这小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皇帝赵宸丰靠在龙椅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讲。”
“启禀陛下,”姜无尘躬身,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内,“臣自接手马匹交易以来,深感军需物资采买、转运环节,弊端丛生,不仅耗费巨大,效率低下,更易滋生贪腐,甚至……有‘资敌’之隐患!”
“资敌”二字一出,殿内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这顶帽子,可比单纯的贪腐要重得多!
姜无尘仿佛未觉,继续道:“为杜绝此类弊病,提高效能,为国库节流,为边军助力,臣斗胆提议,设立‘财计监察司’!”
他稍作停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此司不涉具体执行,专职监管核查军需采买、边境贸易之账目、流程与银钱往来。上对陛下负责,下可核查各部相关卷宗凭证,以求账目清晰,杜绝舞弊,严防通敌资敌之行径!”
话音落下,他再次深深一揖:“臣不才,愿毛遂自荐,为陛下执掌此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哗——”
这番话,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设立新衙门?
专门查账?
还要他姜无尘自己来管?
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陛下!万万不可!”
吏部尚书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是刘承志的老部下。
“姜无尘出身商贾,年纪轻轻,毫无为官履历,骤然委以如此重任,恐难服众!况且,财计监察,事关重大,岂能交由一个背景不明之人?”
“臣附议!”
户部侍郎紧随其后。
“军需国帑,乃国之命脉,设立新司,叠床架屋,徒增纷扰!姜无尘此举,动机不纯,恐有借机揽权,扰乱朝纲之嫌!”
刘承志一党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纷纷出言反对,言辞激烈,恨不得立刻将姜无尘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此时,二皇子赵承熙施施然出列,对着龙椅上的皇帝一揖。
“父皇,”他声音清朗,带着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儿臣以为,吏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那些反对者脸上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