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鎏金兽首香炉在暖阁里散着甜润的百合香。陈如玥跟着林幻城跨过门槛时,绣着并蒂莲的鞋底刚沾到青砖,便被眼前的景象勾住了脚步——紫檀拔步床的纱帐换成了新制的茜香罗,帐角垂着的琉璃珠串上系着她今早丢在妆台的绢花,床畔矮几上摆着温好的葡萄酒,两个夜光杯里浮着片新鲜的玫瑰花瓣。
\"母亲今晚摆的螃蟹宴...\"她捏着帕子的手忽然被拽得一个踉跄,撞进林幻城刚沐浴过的清冽气息里。那人月白寝衣的领口半敞,露出喉结下方那颗被她描过胭脂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粉,像朵将开未开的芍药。
\"螃蟹性寒。\"林幻城的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玉佩穗子,琉璃珠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响,\"我让厨房煨了红枣莲子羹,在暖炉上温着。\"他忽然低头咬住她耳垂,齿间碾过她新涂的玫瑰膏,甜香混着他发间的沉水香扑面而来,\"不过现在...\"
陈如玥的耳垂被他咬得发烫,像被画上了抹胭脂。她看见床前屏风上的《陈娘子簪花图》不知何时被换上了新裱的《林公子读书图》,画中男子膝头卧着的白猫正是她昨儿从街上捡的,此刻正蜷在屏风角落打盹,尾巴尖扫过\"红袖添香\"四个字。
\"洗澡水该凉了。\"林幻城的唇擦过她耳后,手指已经解开她裙带的第一颗盘花扣。茜香罗襦裙轻轻滑落在地,露出里头绣着青竹的寝衣——那是她照着他常穿的中衣样式做的,袖口还特意缝了圈他最爱用的湖蓝缎带。
\"你总说道观的月亮...\"陈如玥忽然伸手勾住他脖颈,指尖触到他后颈。\"今晚的月亮...是不是比道观的圆?\"她腕间的绞丝银镯蹭过他锁骨,镯子里侧的\"长毋相忘\"硌得他发痒,却比任何墨宝都更让人心动。
林幻城忽然笑出声,笑声震得帐顶的琉璃珠串轻晃。他弯腰将她抱起来时,瞥见妆台上的鎏金护甲——那是今晨母亲让周妈送来的,甲面上的\"如玥\"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画舫的月亮是水墨,\"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沿,替她褪去绣鞋时触到她脚尖的朱砂痣,\"你眼里的月亮...是带着胭脂的。\"
屏风后忽然传来潺潺水声,陈如玥这才注意到紫檀浴桶里浮着的玫瑰花瓣,水面还漂着个竹制的双鱼戏水香薰——那是她前日在市集上买的,当时他非说\"这物件该放在卧房\"。她的指尖无意识攥住他寝衣下摆,触到内里缝着的碎纸片——是她初学写字时写废的\"幻\"字,被他小心地叠成了花瓣形状。
\"知道我为何早早就换上寝衣?\"林幻城的指尖掠过她眉梢,替她取下沉甸甸的步摇,乌发如瀑般落在茜香罗帐上,\"因为要空出双手...\"他忽然握住她戴着翡翠指环的手,按在自己后腰的旧疤上,\"抱我的新娘子。\"
陈如玥的掌心触到那道凹凸的伤痕,忽然想起下午在花园里,林老夫人说的那句\"他十岁入道观,最缺的便是人间烟火\"。此刻这人眼中燃着的烛火,比画舫上所有的灯笼都要明亮,映得他眼底的自己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水要凉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帐顶的流苏,却在他替她解寝衣衣带时,主动献上了吻。玫瑰膏的甜混着葡萄酒的醇,在唇齿间酿成了比月光更醉人的酒。帐外的香炉飘来最后一缕百合香,与浴桶里的玫瑰气息缠在一起,在暖阁里织成了片温柔的云。
当林幻城抱着她浸入温水时,陈如玥忽然看见窗外的月亮正升到中天。那轮圆月穿过雕花窗棂,在水面投下碎银般的光,竟比画舫上见过的任何月色都要圆满。她的指尖划过他后背的旧疤,感觉那些曾经刻在骨血里的故事,此刻都在这盆温水中渐渐化开,化作了她发间他亲手插上的那朵夜合花——清晨闭合,夜晚盛开,恰如他们此刻交叠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