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颜珍珍笑容可掬与她轻声道,“麻烦您留下房间号,等论坛结束后,我一定将小样给您送去!”
“太好了!”女人满意地点头,她捏着一张淡粉的名片递过去,“叫我mary就好,我让托尼等你!”
“好的!”颜珍珍举起双手,郑重地接过来。别人主动递名片,可是足够重视这事的。
女士眼睛一亮,对这年轻女孩的好感再度上升。
就在这时,会场侧门忽然闪过一抹军绿色。苏成哲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正隔着人群冲颜珍珍微笑。她想起昨晚在电话里(公用电话亭的磁卡还是他提前寄来的),他说“刚好来京市开会,顺道来听你讲课”。
镁光灯在穹顶下交织成银网,颜珍珍站在分论坛讲台中央,棉质衬衫领口的草编胸针随着呼吸轻颤——五瓣蔺草花正中央,那颗深褐色的野菊籽像嵌着枚微型琥珀,在追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台下掌声渐落时,她隔着层层座椅望到苏成哲的身影。他斜倚在会场后排的立柱旁,深灰西装剪裁利落,腕间军表在阴影里闪过冷光。四目相接的瞬间,他挑眉时嘴角扬起的弧度,让她想起通电话时,他隔着一千公里的电流声说‘想见你’的语气。
“抱歉,能稍等我一会吗?”她抱着牛皮纸袋穿过过道,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响,“药材商想要草编香囊的样品,我去送小样。”话音未落,耳尖已先泛起薄红——明明在台上能从容剖析《本草纲目》里的编织工艺,此刻面对他眼底的柔光,她竟是不忍拒绝他。
“我的公主殿下请便。”苏成哲的笑意直达眼底,袖口不经意间擦过她手背,带着雪松香水味的气息裹住她,“需要骑士护驾吗?公主!”他故意压低的声线混着会场外的市声,在她耳后荡起细小的涟漪。她慌忙摇头,发尾扫过他指尖时,瞥见他无名指根隐约的淡红伤痕——那是上次在边境巡逻时被灌木划的,视频里他总笑着说‘小伤’,此刻却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真实。
“不……不用,”颜珍珍闹了个大红脸,匆匆往回走。样品室的地毯吸去了脚步的重量,颜珍珍摸到牛皮纸袋里预先分好的香囊:蔺草打底的驱蚊款、掺着艾草的助眠款、缝着苏绣玉兰花的礼仪款。指尖抚过绣线尾端的流苏,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老祖宗的东西要让洋人瞧得起’,于是在每个香囊内侧都用蝇头小楷绣了《千金方》里的驱蚊方。
托尼接过香囊时,指尖在绣纹上停顿,“这草编工艺竟能做到经纬不见线头,贵公司是怎么做到……”
“不是公司,是我们村。”颜珍珍递上名片,烫金字体在廊灯下映出「茂村手工艺合作社」的字样,“每道工序都是手工完成,比如这野菊籽……”她指着胸针轻轻转动,籽粒与蔺草摩擦发出沙沙轻响,“晒干前要在薄荷水里浸三昼夜,才有驱虫的效用。”
余光里,苏成哲倚在门框上安静听着,指间转着她落在讲台上的钢笔。笔帽上刻着「港大毕业纪念」的字样,是他去年托人从香港带的礼物。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她翻动香囊的手上,那道在实验室被酒精灯灼伤的疤痕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需要我帮你演示香囊的佩戴方式吗?”颜珍珍抬眸笑问。
托尼被她身上的气息吸引,赶紧说道:“这个,让我们董事长亲自看!”
mary女士对精致的香囊赞不绝口,“请演示吧!”
颜珍珍点头,从纸袋里取出绣着并蒂莲的缎面香囊,指尖灵巧地穿过她衬衫第三颗纽扣——这个位置恰好贴近心口,野菊与艾草的混香漫进衣领。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大会报时铃,在八月的热风里酿成一盅微醺的酒。“这样既美观,又能发挥药效。”
“太美了!”mary女士很满意,“这种香囊,你们的手工艺合作社能批量生产多少?”
“您需要多少?”颜珍珍抬眸,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
“一年十万个!”玛丽女士的钢笔尖在会议桌玻璃上敲出清脆声响,红色指甲划过草编杯垫边缘——那是颜珍珍今早特意从行李中取出的样品,五瓣蔺草花托着晒干的野菊籽,连叶脉纹路都透着茂村晨露的清新。
笔尖悬停在“数量”栏上方,颜珍珍指尖摩挲着草编胸针的花蕊,蔺草特有的草本气息混着会议室里的咖啡香钻进鼻腔。十万个,意味着茂村三十户绣娘得全员转做草编,后山湿地的蔺草年产量要翻三倍……她忽然想起邻村的农妇们蹲在田埂上分拣草茎的模样,布满老茧的拇指搓过草叶,能凭手感挑出最柔韧的那批。
“没问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落进晨光里,带着晒干的野菊籽般干脆的力道,“但需要三个月备料期。茂村的蔺草必须经三蒸三晒才能定型,急不得。”
玛丽的眉峰扬起半寸,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角咧开,露出鉴赏般的笑意。她从鳄鱼皮手袋里抽出鎏金名片夹,指尖弹了弹纸面:“明天上午十点,凯宾斯基套房。除了草编杯垫,你们昨天说的刺绣餐垫样品——”她的眼睛在颜珍珍胸前的胸针上逡巡,“也带五套过来。”
“好!”
看着外商踩着细高跟离开的背影,颜珍珍忽然意识到掌心全是汗。草编胸针的野菊籽硌着锁骨,她低头按住发烫的脸颊,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皮鞋沉稳的脚步声。
“谈成了?”苏成哲的声音裹着薄荷般的清冽,他抬手替她拂开被汗水黏在鬓角的碎发,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耳垂,“刚才在走廊都听见玛丽女士的笑声了,像打赢官司的律师。”
男人军绿色风衣的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浆洗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港大时,他替她削铅笔的模样,木屑落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边,像撒了把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