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满载而归
永乐钟的余韵还在紫禁城上空回荡时，六支庞大的船队已经驶入了天津港。晨雾中，那些经历过风浪的战船像一群伤痕累累的巨兽，船身上布满了箭痕和炮火灼烧的焦黑。最引人注目的是楚王旗舰\"镇海号\"船首那尊被血渍浸透的妈祖像——她的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但眉眼间的威严更甚从前。
码头上，礼部的官员们手捧玉笏，望着逐渐清晰的船队倒吸凉气。他们原以为会看到几艘勉强凑数的商船，却见海平面上桅杆如林，足足六十四艘大福船排成楔形阵列。每艘船的吃水线都压得极深，显然载满了货物。
\"快看那面旗！\"一个小太监突然尖声叫道。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魏国公的旗舰\"定远号\"主桅上，一面绣着\"大明魏国公徐\"的猩红旗帜下方，竟悬挂着五面异国军旗——有倭寇的骷髅旗、佛郎机的十字旗，还有三面谁也叫不上名字的图腾旗，此刻都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隆庆帝站在观海台上，手中的千里镜微微发颤。他清晰地看到楚王朱华奎站在船头，那件曾经华贵的蟒袍已经褪色，却多了一件用某种野兽皮毛制成的披风。更令人在意的是他腰间那把倭刀——刀鞘上七颗宝石只剩四颗，缺口处还带着暗红色的血垢。
\"陛下！\"张居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户部刚清点完第一批靠岸的贡船，光是暹罗象牙就...\"
皇帝抬手打断了他，目光仍锁定在海面上。此刻六支船队正在变换队形，原本整齐的阵列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三艘格外庞大的宝船。甲板上的水手们喊着号子，正在解开覆盖货物的油布。
随着油布滑落，阳光在瞬间被反射成一片刺目的金光——那是整船整船的金砖，整齐码放在特制的铁架上。更令人震惊的是金砖后面，竟站着二十个被铁链锁住的白人俘虏，他们金发碧眼，身上的丝绸衬衫早已破烂不堪。
\"佛郎机的贵族。\"高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观海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看来楚王殿下给咱们带回了意想不到的礼物。\"
二、血与火的征服
太和殿内，六位诸侯的朝服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些朝服都经过重新缝制——楚王的蟒袍下摆接了一截南洋特有的金线锦；魏国公的玉带中间嵌着几颗从未见过的黑珍珠；最惊人的是蜀王冠冕上那颗鸡蛋大的红宝石，在烛火中流转着血一般的光泽。
\"臣，楚王朱华奎，叩见陛下！\"
随着第一个响头磕在金砖上，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十二名赤膊的楚王府亲卫抬着六个包铁大箱进殿，箱子落地时发出的闷响让几个文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此乃臣在满剌加海战所得。\"楚王起身拍了拍第一个箱子，锁扣弹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火药和血腥味的怪味弥漫开来。箱子里竟是上百把造型各异的火铳，有些还沾着黑红色的血块。\"佛郎机最新式的火器，比兵仗局的射程远三成。\"
他走向第二个箱子，这次露出的是几十卷海图，有些边缘已经被烧焦。\"从佛郎机旗舰上缴获的航线图，上面标注了我们从未见过的岛屿。\"说着突然抽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张尤其有趣，他们标记了一个叫'黄金国'的地方。\"
隆庆帝猛地前倾身体，却被徐阶轻咳一声提醒。皇帝强自镇定地摆摆手：\"爱卿继续。\"
第三个箱子打开时，连张居正都忍不住倒吸凉气——里面堆满了各种精巧的机械装置，有铜制的星盘、镶嵌宝石的计时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微型火炮模型，炮管上刻着拉丁文。
\"这些是佛郎机船长室的收藏品。\"楚王的声音突然低沉，\"臣审问俘虏得知，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测绘南洋诸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为全面入侵做准备。\"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这时魏国公徐鹏举突然大步上前，他的朝服下隐约可见包扎伤口的白布。
\"陛下，臣有本奏！\"他挥手示意，八名军士押着三个戴镣铐的土人首领进殿。这些土人脸上刺着诡异的青纹，即便被按跪在地仍怒目而视。\"交趾深山里的部落首领，他们的毒箭...\"徐鹏举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处狰狞的伤口，皮肉呈现不自然的紫黑色，\"能让中箭者哀嚎三日方死。\"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倒出十几支箭簇泛蓝的短箭。\"臣向太医院借调了三位太医，才研制出解药。\"说着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配方在此，但需要岭南特有的七叶一枝花作药引。\"
三、惊人的收益
户部尚书方钝捧着账册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已经在偏殿算了两个时辰，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陛...陛下...\"他声音发颤地念出最终数字，\"黄金四万八千两，白银七十三万两，胡椒两千四百石，檀香木八百根...\"念到一半突然噎住，急忙端起茶盏灌了一口。
张居正接过账册，眉毛也渐渐扬起：\"暹罗象牙六十根、苏木三百担、龙涎香八十斤...这是？\"他指着最后一项特殊记录。
方钝擦了擦汗：\"活物。楚王殿下带回的白孔雀两对、暹罗象五头、还有...\"他压低声音，\"会说人话的鹦鹉十二只，据懂番语的太监说，它们会念佛郎机人的祷告词。\"
隆庆帝突然大笑，笑声在谨身殿内回荡。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码头上来回搬运的力工，突然转身：\"传旨！明日设宴文华殿，朕要亲自为六位爱卿接风！\"
这时，一直沉默的蜀王朱宣圻突然上前：\"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这是在苏门答腊一个山洞里发现的。\"
木匣打开的瞬间，殿内仿佛亮起一轮明月——里面竟是十二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在昏暗的殿内自发地泛着柔和的青光。更奇特的是，每颗珠子里都有一道游动的阴影，像极了一条缩小的龙。
\"当地土人称其为'龙睛'，说是海底蛟龙的眼睛所化。\"蜀王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但臣在佛郎机人的笔记里看到另一种说法...\"他故意停住，等皇帝示意才继续，\"这些珠子会指引向某个沉没的古城。\"
四、暗流涌动
子时的更鼓刚过，一顶没有任何标识的蓝呢轿子悄悄进了西苑。轿帘掀起，走下来的竟是穿着便服的佛郎机传教士利玛窦。令人意外的是，引路的太监没有带他去见皇帝，而是拐进了司礼监值房。
值房里，冯保正在把玩一把精致的佛郎机短铳。见利玛窦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你们总督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利玛窦的中文出奇地流利：\"冯公公，我们只要马六甲以东的三个小岛...\"
\"放屁！\"冯保突然拍案而起，短铳的枪管差点戳到传教士的鼻子，\"你们在满剌加埋伏楚王船队的事，真当朝廷不知道？\"
利玛窦面不改色地后退半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吕宋总督的亲笔信。只要大明停止向南洋扩张，我们愿意献上这个...\"他缓缓展开信纸末尾的附件——那是一张绘制精细的图纸，上面赫然是一门巨炮的构造图，标注的射程数字让冯保瞳孔骤缩。
同一时刻，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正在审问一个特殊的俘虏。这个被关在北镇抚司地牢最深处的佛郎机军官，胸前挂着一个奇怪的铜牌，上面刻着\"h·m·S·V\"四个字母。
\"再说一遍，你们舰队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朱希孝把玩着一把烧红的烙铁。
俘虏突然咧嘴一笑，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找到的黄金国...其实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支弩箭突然从气窗射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等锦衣卫冲出去时，只看到一抹消失在屋脊上的黑影，那身法明显是倭国忍者。
五、风暴前夜
文华殿的夜宴进行到一半时，楚王突然离席。他独自来到殿后的御花园，从怀中取出一个铜制罗盘。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死死定在东南方向，并且正在微微颤动。
\"果然来了...\"楚王喃喃自语。他早在一周前就发现，这个从佛郎机旗舰上缴获的罗盘会对某种特殊信号产生反应。此刻指针的颤动频率，与他在马六甲海峡遭遇神秘舰队时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魏国公正在午门外交代亲信：\"立刻飞鸽传书交趾，让老三加强港口戒备。记住，特别留意挂着商船旗的佛郎机船只。\"
最诡异的是蜀王那边。他婉拒了所有敬酒的大臣，独自站在殿角观察每一个来往的太监。当某个手捧酒壶的太监经过时，蜀王突然眯起眼睛——那人右手虎口处的老茧，分明是长期使用火绳枪留下的。
宴会结束时，隆庆帝留下了六位诸侯。皇帝亲手给每人斟了一杯酒，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酒是用暹罗进贡的糯米酿的，刚入口甜，后劲却大得很。\"
六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跪地：\"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满意地点头，突然从案几下抽出一幅巨大的南洋地图铺在地上。地图上除了常规的航线标记，还多了六个用朱砂画出的箭头，全部指向一个被红圈标注的海域——那里用楷书写着三个小字：黄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