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就那么倾身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微微张唇,露出冒着血珠的粉嫩舌尖。
这一幕何其撩人心魂。
霍乾念努力稳住心神,一手轻抬她下巴,另一只手用指尖缠一截手帕,伸进她微张的口中,滑过柔软的唇,触向舌尖流血处。
她想说“不打紧”,嘴唇稍微一动,不小心含住了他的手指。
他触电似的抽回手,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声音里的异样:
“别吃辣了,喝点菇子汤润润。”
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又撩拨了什么,仍旧大大咧咧地吃饱喝足,压根不知他心里在怎么翻江倒海。
余晖渐渐消散,晚风柔和地吹来。
一顿“心猿意马”的饭终于吃完。
润禾搬来茶桌,为二人沏好茶,放好点心,而后点亮亭下数盏灯笼,又乖觉退下。
临走的时候,润禾将披风递给云琛,嘱咐她为霍乾念披上。
她听话照做,两手圈起,为他披好披风。
在她低头系披风颈带的时候,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上了她的脸。
作为护卫,自然不会对自家主子设防,她没有躲,亦没有杂念,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目光透出疑问。
他一边心里大力拉扯着自己,叫嚣着“别发疯”,一边却在面上露出个如常平淡的神情。
“一颗米粒,我帮你拿掉了。”
手旋即离开那软软的、嫩嫩的脸颊。
他将手收回袖中,不自觉地轻轻捻动手指。
她脸微微红起,不好意思地笑笑。
坐回茶桌前的时候,她心里突然飘过一句疑问:
“今晚的主食不是饺子吗,哪来的米?”
这点疑惑快速飘过,她不甚在意,只望着夜色渐深的湖水,看着那星星点点亮起的灯火,惊喜道:
“少主,湖上有人在放天灯,好漂亮。”
他望向湖面,大大小小的天灯亮着暖色烛火,错落着缓缓升空。
夜色下,墨色的湖水连天,天色连水,天灯温暖点缀其中,像一片宁静又温暖的星辰。
“今夜是月圆之夜,临近中秋,是要放灯祈福的。走,我们去看看——”
她推着他走到水榭最靠近湖边的位置,蹲坐在他身边。
她的发顶就在他手边,近到他只要一伸胳膊,就能将她揽入怀中,亲亲她的发顶。
他静静地看着她出神,她却只顾指着对面湖畔,惊奇叫道:
“少主,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对面湖畔也聚集着三两看天灯的人群。
一个人也同霍乾念一样,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身边蹲坐着一只大黑狗。
云琛与那大黑狗遥遥对视,云琛挥了挥手,那黑狗竟也抬起狗爪晃了晃。
“哈哈……”霍乾念忍不住笑出声。
她立马被他那俊朗的笑容迷得挪不开眼,脸上飞起两团红晕。
“少主,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唇边笑意不减,“是吗?”
她点点头,“少主要多笑笑,少皱眉头,少生气,方能长命百岁。”
他失笑,“百岁?那可太难了。”
“不难!”她神色认真,“霍帮永远会有护卫,永远有人护着少主。纵使我们死了,也一定有新一代的护卫接替。必定能护少主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眼眸澄澈,没有一丝奉承,只有专属于一个少年护卫的忠贞与责任。
他心中感动,忽而又空落,发慌……
她似乎将她这个“护卫”,与他这个“少主”分得极其清楚,泾渭分明似的两个世界。
“云琛,这‘以命相护’,是对霍帮少主,还是对我?”他简直不敢相信,能从他堂堂霍乾念口中问出这么矫情的话。
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想得快要发疯。
她迷茫地看着他,十分为难地说:
“少主,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霍帮少主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他一腔期待落空,叹口气,心道:
云琛啊云琛,你明明那么懂我,明明那么灵光,可又偏偏没开“情窦”这一窍……也好,也好……
“罢了,看夜景吧,你瞧,放最大的天灯了。”
湖面上缓缓升起一座宽阔巨大的大红色天灯,挂满了祈福的飘带,看着十分壮观。
她站起身,展开双臂,用力地呼吸,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自从暂代叶峮大护卫统领之责后,霍乾念性命安危的重担就好像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精神时刻紧绷着,日日高度紧张,直到今夜这场小宴才难得放松。
“少主,有一只天灯飘过来了。”她围岸边跑来跑去,期待地看着一只落水的天灯缓缓靠近。
霍乾念并没有直接去看她,反而被水中她的倒影所吸引。
湖水像黑夜般无尽,朦胧昏黄的灯火轻轻颤抖,她雀跃其中的身影好似幻象般不真切,像极了一只撒欢的小狗。
她伸长胳膊,用隐月剑勾起小天灯,抖抖上面的水,捋平祈福的飘带,上面写着: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她想念与霍乾念听,打趣这一定是哪个有情人写给意中人的,却一转过身,刚刚放松的心弦,立马全部紧绷起来。
只见霍乾念笑望着她,全然不知那巨大的红色天灯已悄悄靠近他身后,灼灼焰火和巨大的铁笼,已将他整个人全部笼罩。
在霍乾念的视线里,只看到原本笑着的云琛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扔下小天灯,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而来。
她眼神无畏又决绝,一把扑倒他护在身下,紧紧地抱住他。
在焰火燃烧的呼呼声中,他清晰地听见她说:
“少主!别怕!”
他只看见那大红色倾覆笼罩,整个世界霎时变得明媚通红。
好在天灯轻飘,那火焰擦着她的后背,落在地上,很快就熄灭了。
就连她以为的支撑天灯的“铁笼”,也只是韧竹编制的而已。
当不言和荀戓冲过来扶起二人时,云琛明显更紧张,霍乾念却十分镇定,只是目光异样星亮。
荀戓甚至注意到,霍乾念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云琛后腰移开,那画面着实……有点奇怪的暧昧。
“莫再伤了后背。”霍乾念这么说,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波澜。
听了这句话,荀戓心里那点奇怪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顿晚饭,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在乌龙中结束。
深夜时。
北柠堂寝屋中,霍乾念独榻而眠。
月朦胧,人入梦。
他看见那铺天盖地的红迎面扑来,中央是明净绽放的白。
云琛小鹿眼水汪汪地看着他,长发未束,如墨披下,恰如其分地垂遮住身体。
她的脸那样清晰,平直白皙的锁骨之下,却又一团模糊,看不清身子。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缓缓俯身,微张开柔软的唇,露出粉嫩的舌头。
慢慢湿润一寸又一寸。
青丝拂上她的面,柔软覆上他的唇。
他握住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再也无法克制和隐忍,沉沦进那绵延的白,吮吸那滴落的红。
白与红纠缠交融,难舍难分。
世俗闭上了眼,宗庙熄灭了烛,万物关上耳朵,所有禁锢皆成虚妄。
再无需一丝一毫的顾忌,只有无穷尽地深陷云端,深陷,再深陷……
鸡鸣天亮,一夜梦长。
润禾照旧伺候着霍乾念晨起,麻利地更换浸湿的被褥,拿去后房搓洗晾晒。
忙活完,润禾忧心忡忡地往回走,正巧看见云琛在门口值守。
思索许久,润禾将云琛拉至一旁,悄声道:
“云护卫,有个事挺久了,我对叶护卫说不出口,大概是因为叶护卫年纪大我太多,我实在不好说。我觉得这事说给你听有用,只有你能替少主解决了。”
云琛一头雾水,“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润禾,你是拜师不言了嘛?说了半天,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润禾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见无人靠近,他压低声音道:
“唉,以前少主大约小半年才跑马一次,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月竟有跑马三两次,我也没见少主看上哪家姑娘,怎么就越来越频繁了呢?今日床铺又是湿了好大一片,唉,少主年轻力壮,君火相动是自然,但继续这样下去,恐伤根本。我向少主提议过收个通房,少主不肯,还冷了我一顿,云护卫,你想想办法吧!”
云琛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发问:
“跑马?少主什么时候骑马出去了?骑马出去找哪家姑娘?还动用了军火?‘通房’又是谁?”
这会轮到润禾哑口无言、脑子浆糊了,他目光打量云琛胯下,同情叹气:
“云护卫,我没想到你都快十八了,还没有发育,也是,一般也没有人像少主那般力壮火旺。”
见云琛还是一知半解,润禾索性挑明了说:
“云护卫,我听说了,护卫们一休假就去百香楼或者红坊小巷找姑娘,就你不找,但是你得理解,少主这么多年全靠清心莲子汤和自制力忍着,实在辛苦,我看不下去了,你想想法子,给少主找个姑娘泻泻火吧!”
云琛这下彻底听明白了,嘴上连连答应,润禾一转头,她脸立马红到脖子根。
进寝屋去见霍乾念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正因为如此,她便没有发现,今日的霍乾念也是低眉垂眸,完全不敢看她一眼。